第一百一十一章《全面回忆》（9）
神圣争论
一
深深的睡眠渐渐变浅，随后四散。他眨眨眼。有一道晃眼的人造白光，刺得他眼睛疼。白光来自三个圆环，固定在床跟天花板中间的某个位置。
“抱歉吵醒你了，斯达福特先生。”白光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您是约瑟芬·斯达福特先生，对吗？”接着，这声音转向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要是叫醒的人不对——要是叫醒的人没这个本事，可真是丢死脸啦。”
斯达福特坐了起来，哑着嗓子问道：“你们是谁？”
床“吱嘎”一声。一个光圈低了下来。是他们中的一个坐到了床上，“我们想找第六层五十楼的约瑟夫·斯达福特。他是——叫什么来着？”
“gb型号计算机维修员。”他的同伴接过话头。
“对了，对于新型熔化等离子数据储存罐这类东西，您是专家。要是这种东西破了，您能修好。对不对，斯达福特？”
“他当然能。”另一个声音平静地说道，“所以他才被列为‘随时待命’等级。”他又说：“我们切断的第二条视频电话线，就是直接连通他的上司的。”
“你有多久没接到工作命令啦，维修员？”第一个声音问道。
斯达福特没回答。他伸手到枕头底下摸索，想找一直藏在那儿的斯尼克手枪。
“大概有很久没干活啦！”一个举着手电的人说。
“大概需要钱啦！你要钱吗，斯达福德？不要钱的话，你想要什么？你喜欢修计算机吗？我想，你肯定喜欢，才会选这一行，否则你就是个傻瓜啦——干这行得二十四小时待命呢。你的活儿干得怎么样？你能修好我们的genux-b军用策划程序机吗？不管它出了什么荒唐的、莫名其妙的毛病，你都能修吗？给我们点儿希望，快说你能。”
“我——我得想想。”斯达福特含含糊糊地回答。他还在摸枪，却没摸到。他摸了个空。大概在叫醒他之前，他们就把枪拿走了。
“跟你说，斯达福特。”那个声音还想说话。
另一个声音打断他：“是斯达福特先生。听着。”右边最远处的光圈也低了下来——说话人弯下了腰。“起床吧，好吗？穿好衣服。我们得把你带到某处去修计算机。路上的时间足够我们测评你究竟有多大能耐。等我们到了，你可以看一下那台genux-b，估算下维修需要多长时间。”
“我们非常希望它能被修好。”第一个人哀叹道，“它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没用处，对谁都没用处。就因为它状况不佳，等待处理的数据已经堆成了一英里高的山，而且都没有——你们叫什么来着？——被输入处理。这些数据就这么堆着，没有经过genux-b的处理，自然也不会有结论。自然，所有的卫星就这么白白飞着，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斯达福特身子僵硬，缓缓从床上下来，说：“最先出现的是什么症状？”
他思忖，不知这些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哪一台genux-b。据他所知，北美洲只有三台——全球也只有八台。
见斯达福特切换到了工作状态，手电筒后那些看不见的身影相互商量了一阵。最后，其中一个清了清喉咙，说：“我想，有个负责把数据带输入计算机的卷轴不转了。因此，所有的数据带都只能落到地板上，变成高高的一堆。”
“可是，输入卷轴上有压力感应器，会根据压力自动调整——”斯达福特开口道。
“这个嘛，这个卷轴没法自动调整。你瞧，是我们把卷轴卡住了，不让它往计算机里输送数据带。之前，我们试过截断数据带。不过，您也知道，同样的数据会自动重复出现。后来，我们还想抹消数据带上的数据。可是，一旦抹消电路启动，就会在华盛顿特区那儿触发警报。我们可不想把这事儿捅到高层去。不过，他们——就是计算机的设计者——没关注输入卷轴的压力调整装置，因为这东西构造太简单，不可能出错。”
斯达福特一边摸索着给衬衫领子扣扣子，一边说：“换句话说，有些数据，你们不希望计算机收到。”现在，他已经清醒。至少，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算是清醒了。“是什么数据？”他背脊发凉，有种不祥的预感。肯定是会让这台大型政府计算机发出红色警报的数据。有时候，“南非真实协会”（sata）各个成员国中，会出现某些真实却细碎的征兆。这些征兆数据，虽然表面上各不相关，但是，一旦被genux-b接收，吸收与处理能力强大的计算机就会注意到其中的规律，并且整合出意义，推断出“南非真实协会”会发起恶意攻击，随即发出红色警报。总之，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需要弄残genux-b。
斯达福特苦涩地想，上头一直警告我们，会有这种事发生。敌人想要袭击我们，肯定会先灭掉genux-b，免得它动用sac1的报复卫星和轰炸机。这些人，肯定是sata北美分支的秘密特工。他们把他拽来，是想让他帮忙，让计算机彻底瘫痪。肯定是这样没错。
可是——八成是有些数据已经被输入了计算机。有些数据大概已经传入了接收电路，等待处理与分析。他们动手太晚了。也许晚了一天，也许只晚了几秒钟，反正某些有意义的数据已经通过数据带输入了计算机。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叫上他。只靠自己，他们没法完成任务。
这么说，此刻，美国上空肯定汇集了众多携带可怕武器的卫星，随时会爆炸。同时，国家防御机制网却在等待中央电脑的命令——而这道命令，却永远不会来。因为，genux-b根本无法接收数据，自然不会发觉军事袭击的任何蛛丝马迹。就这样，它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国家的首都遭到直接打击。打击会毁掉一切，包括这台被弄残的计算机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