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预见未来：菲利普·迪克中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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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缪尔紧紧贴着墙，躲在黑暗的卧室里紧张地窃听。微风吹动蕾丝窗帘，黄色的街灯斜斜地泼洒在床上、床头柜上，也照亮了他的书籍、玩具和衣物。

隔壁房间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琼，我们必须采取些行动。”一个男人说。

一声压低的惊叫：“拉尔夫，请不要伤害他。你必须控制自己。我不许你伤害他。”

“我本来也没想要伤害他。”男人的声音里充斥着强烈的痛苦，“可他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他为什么不能像别的男孩子那样玩棒球、捉迷藏？他为什么一定要烧毁商店，折磨弱小的动物？为什么？”

“他跟别人不一样，拉尔夫。我们必须试着理解他。”

“也许我们该带他去看医生，”当父亲的说，“也许他的腺体有什么毛病。”

“你的意思是去看老格雷迪大夫？但你说过了，他找不到任何——”

“不是格雷迪大夫。莱缪尔毁了他的x光射线设备，还砸烂了他诊所里的所有家具之后，他就不再理我们了。不，莱缪尔的情况要严重得多。”一段紧张的沉默，“珍，我要带他去希尔疗养院。”

“哦，拉尔夫，求你——”

“我是认真的。”他的决心强烈，发出像是困兽般刺耳的怒吼，“那些心理学家或许还能改变点儿什么。也许他们能帮他，也许不能。”

“但他们可能就不会再让我们带他回来了。哦，拉尔夫，我们可只有这一个孩子！”

“当然，”拉尔夫厌烦地喃喃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已经下定决心。就是他用刀刺伤他的老师，然后跳窗逃走那次，让我下定了决心。莱缪尔必须去希尔疗养院。”

天气晴朗而温暖。摇曳的绿树之间，医院巨大的白色建筑亮得耀眼，这是一座水泥、钢铁和塑料建成的堡垒。拉尔夫·约根森惴惴不安地四下张望，手指揉弄着他的帽子，被周围的庄严气氛镇住了。

莱缪尔倾耳静听，全力调动他巨大而灵动的耳朵，这能让他听到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像一片在他周围不断涌动的声音之海。那声音来自众多病房和诊室，来自各个楼层，那些声音让他兴奋莫名。

詹姆斯·诺斯医生向他们走来，友好地伸出一只手。他高大帅气，也许三十岁，褐色头发，戴一副角质黑框眼镜。他步伐沉稳，跟莱缪尔握手短暂而自信。“这边请。”他朗声说。拉尔夫抬脚向诊室方向走去，但诺斯医生摇摇头，“不是您，我是说那孩子。莱缪尔和我需要单独谈谈。”

莱缪尔很兴奋，跟在诺斯医生后面进入他的房间。诺斯迅速用三重磁性锁扣紧房门。“你可以叫我詹姆斯。”他热情地笑着对男孩说，“而我会叫你莱姆，可以吗？”

“当然。”莱缪尔有点儿警觉地答应。他并没有从这人身上感觉到敌意，但他已经学会了对任何人都保持戒心。他不得不小心行事，即便是面对这位友好又英俊的医生，一个显然有智慧的人。

诺斯点着一根烟，打量男孩。“当你捆绑并试图解剖那些老年流浪汉时，”他若有所思地问，“你是怀有科学意义上的好奇心，对吧？你想要得知——事实，而不是观点。你想要亲眼看到人体的内部构造。”

莱缪尔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但没有人理解我。”

“的确，”诺斯摇头说，“的确，他们不可能理解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想我知道。”

诺斯来回踱了几圈，“我会给你做几项测试来一探究竟，你不会反对吧？这样我们会更加了解你。我一直在研究你，莱姆。我通读过警方的记录，还有媒体的报道文件。”他突然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明尼苏达多项人格调查表、一本罗夏墨迹测试套装1、一套本德格式塔测验2套图、一套莱茵式“超感官知觉”测试套牌、一张占卜板、一对骰子、一块磁性手写板、一个有头发并且能套在指尖的蜡娃娃和一小块镶了黄金的铅块。

“你想让我做什么？”莱缪尔问。

“我会问你一些问题，然后给你几件东西让你玩。我会观察你的反应，做些记录。听起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