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少数派报告》（16）

珀奇·派特时代

上午十点，吵闹又熟悉的号角声把山姆·里甘吵醒。他诅咒“上层”这群爱心哥，他知道这喧嚣是故意的——空中盘旋的爱心哥想让那些幸存者得到即将空投下来的补给品，而不是任其被野兽享用。

我们就来，就来！山姆·里甘一面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一面穿好防尘外衣，两脚蹬进靴子，然后暴躁地以最慢的速度向坡上攀去。又有几名幸存者加入进来，大家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的愤怒。

“他们今天来得太早了。”托德·莫里森抱怨道，“而且我打赌，丢下来的只有白糖、面粉和油脂之类——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比如糖果什么的。”

“我们应该心存感激。”诺曼·沙因说。

“感激!”托德停下来，瞪着他，“感激？”

“是啊。”沙因说，“要是没有他们，你觉得我们能吃什么？要是十年前他们没有看到爆炸后的尘云。”

“好吧。”托德闷闷不乐地说，“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来得这么早。事实上，我并不介意他们的援助。”

沙因用肩膀抵住斜坡顶端的密封盖，开玩笑说：“托德老伙计，你还真是宽容啊。我确信那帮爱心哥听到你的想法后一定特别开心。”

山姆·里甘是三人里最后一个到达地面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上层，也不在乎其他人发现这一点。说到底，没有人能强迫他离开皮诺尔幸存者地窟。这完全是他的自由，而且现在他也发觉，有不少幸存者都选择留在地下住所里，等着其他人回应号角的召唤后为他们带回一些什么。

“真亮啊。”托德在阳光下眯起眼。

补给飞船在头顶闪闪发光，映在灰黑的天幕中，就像悬在一根不牢靠的线上。这班飞行员不错，托德心想。他，或者它，操作起来从容不迫。托德向补给飞船挥手，巨大的号角再次发出轰鸣声，他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耳朵。嘿，不要开不起玩笑，他心想。号角声停止，爱心哥不再胡闹。

“让他们开始空投吧。”诺曼·沙因对托德说，“你来打旗语。”

“好的。”托德开始用力挥动红旗，这旗帜是火星生物在很久以前给他们的。来回挥舞，来回挥舞。

一枚包裹弹出稳定舱，从飞船底部滑落，旋转着落向地面。

“可恶。”山姆·里甘生气地说，“又是粮食。看它没有降落伞就知道了。”他兴趣寥寥地转过身。

今天的上层景象愈发悲惨，他环顾四周——右边是一片没能建成的房子。有人从北方十英里外的瓦列霍收集了木材，试图在离他们地窟不远的地方建房。如今野兽或辐射已经“解决”了建造者，所以建造工作也已半途而废，再无进展。那些木材永远不会投入使用了。而且山姆·里甘还发现新增的沉积物愈发厚重了。上次他爬上地表应该是星期四上午，或者是周五，他已经记不清了。这该死的尘埃，他想。到处都是岩石、废墟和尘埃。因为没有人擦洗、维护，整个世界会渐渐积满尘土。你们怎么想？他无声地询问头顶盘旋的火星爱心哥。听说你们的技术无所不能？你们就不能某天早上带一条上百万英里长的抹布，把我们的星球擦洗得光洁如新？

或者，他想，恢复旧日容颜，变回它“从前”的模样，就像孩子们常说的。我们希望，在你们考虑为我们提供更多援助时，也可以尝试下这样做。

爱心哥又盘旋了一周，寻找沙地上是否有文字迹象——幸存者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提出要求。我以后会写的。带些抹布来，恢复我们的文明。好吗，爱心哥？

补给飞船突然加速飞走了，毫无疑问是折回它在月球的基地，或者直接返回火星。

幸存者地窟的洞口处，三人刚才钻出来的地方，又有一名女性探出头来，是山姆的妻子珍·里甘。她戴了一顶宽檐帽，试图抵挡炫目的灰色太阳。珍皱着眉说：“有没有扔重要的东西下来？新鲜的？”

“恐怕没有。”山姆说。飞船弹出的补给箱已经落地。他走过去，靴子深陷尘土中。补给箱的外包装已经摔破，他能看到里面的罐头，看来都是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还不如把它留在这里，免得动物们饿死，他心想，感到十分沮丧。

爱心哥们真是爱操心，时刻惦记着要把重要生活用品从他们的行星运到地球上来。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整天都在吃吃吃，山姆心想。我的天……地窟里储存的食物已经堆积如山。要知道，他们只是北加州规模最小的公共避难所之一。

“嘿。”沙因在补给箱旁弯下腰，透过侧面裂口往里面看，“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件能用的东西。”他找到一根生锈的金属管，它曾被用来加固旧时代建筑的混凝土外墙。沙因用金属管捅开了补给箱的开关，箱体后部弹开，所有货物都展现出来。

“那个盒子看起来像是收音机。”托德说，“半导体收音机。”他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短黑胡子，“也许我们可以利用它，给我们的场景增加些新东西。”

“我的场景里已经有收音机了。”沙因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