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少数派报告》（18）

拉格兰·帕克怎么办？

俄勒冈州林区，约翰迪镇的庄园里，塞巴斯蒂安·哈达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葡萄想心事。那些葡萄来自他在加州索诺玛山谷的私人农场，是用专机非法运到俄勒冈的。他把籽吐到对面的壁炉里，心不在焉地听着文明电视台的主讲人介绍20世纪雕刻家的半身像作品。

要是我能把吉姆·布里斯金挖到我的电视网就好了，哈达郁闷地想。那位家喻户晓、首屈一指的电视谐星，有着标志性的火红色假发和迷倒观众的风趣语言……哈达深知，文明电视网需要这种人。但是——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社会正被一个知识贫乏但手腕强硬的总统控制——马克西米利安·费希尔，他跟“果酱”吉姆·布里斯金势如水火。实际上，总统已经把这个著名谐星关进了监狱。所以，“果酱”吉姆当前无法为任何人效力，不管是网络遍及三大行星的商业电视网，还是文明电视网。

要是我能将“果酱”吉姆从牢狱中救出，哈达想，也许他会出于感激，离开原本的赞助商莱茵兰啤酒公司和伽伯士电器，而转投我的电视网。毕竟，尽管这两家公司在法庭上用尽机谋，却还是没能让吉姆重获自由。他们既没有权势，也没有门路……我有。

塞尔玛——哈达的妻子之一——这时走进客厅，站在他身后看电视。“拜托，请不要站在那种位置，”哈达说，“这会令我感到恐慌。我喜欢正视别人的脸。”他从软椅上扭过头。

“那只狐狸回来了。”塞尔玛说，“我看到了它；它瞪了我一眼。”她开心地笑着，“它看起来既野性又独立——有点儿像你，塞布1。我希望能拍一部关于它的短片。”

“我必须救出‘果酱’吉姆·布里斯金。”哈达大声宣布，他已经打定主意。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文明电视网制作总监纳特·卡明斯基的号码，他正在环绕地球运行的库伦通信卫星上。

“一小时之后，”哈达对他的下属说，“我要我们所有的渠道同时开始呼吁释放‘果酱’吉姆·布里斯金。不同于费希尔总统所说，他不是叛国者。事实上，他的政治权利、他的言论自由都已被非法剥夺。明白了吗？播放布里斯金的相关短片，塑造他的良好形象……明白了吗？”哈达挂断了电话，然后又拨通了他的律师阿特·希维赛德的号码。

塞尔玛说：“我要到外面喂小动物们去喽。”

“去吧。”哈达点燃一支最爱的阿卜杜拉牌香烟，这是英国产的土耳其式香烟，“阿特吗？”他对着电话说，“开始着手‘果酱’吉姆·布里斯金的案子，设法把他保释出来。”

他的律师在电话中抗议道：“但是，塞布，如果卷入这个案子，我们就会被费希尔总统和联邦调查局咬上，风险太大了。”

哈达说：“我需要布里斯金，文明电视网已经变得空洞而浮夸——你看看现在的节目，张口闭口教育、艺术——我们需要一个话题人物，一位优秀的笑星。我们需要‘果酱’吉姆。”泰斯坎公司的最新调查结果显示，他们的收视率降幅堪称灾难，但他并未向阿特·希维赛德透露这点。这是绝密信息。律师叹口气，说：“遵命，塞布。但布里斯金现在受到的指控可是战时煽动罪。”

“战时？跟谁？”

“那些外星飞船——你应该知道的。二月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入侵太阳系。该死的，塞布。你明知我们还在战争中——你不至于超然到忽视这些客观事实吧？”

“在我看来，”哈达说，“那些外星人并无敌意。”他挂断电话，感到气愤难平。这只是麦克斯·费希尔摄取权力的借口而已，他自言自语道，不断营造战争威胁及恐慌。我来问你，这些外星人造成了哪些实际损害？毕竟太阳系并不是我们的私产。

无论怎样，文明电视网——甚至整个电视教育产业——都在逐渐萎缩。而作为电视网络的所有者，塞巴斯蒂安·哈达必须采取行动。我感到力不从心了吗？他扪心自问。

他又一次拿起电话，拨通自己的心理医生伊藤泰己位于东京郊外别墅的电话号码。我需要帮助，他告诉自己，文明电视网的创始人和出资人需要帮助，而泰己大夫可以做到。

坐在桌对面的泰己大夫微笑着问道：“哈达，也许问题出在你有八位妻子。这实在太多了。”他挥手示意哈达躺回沙发里，“冷静，哈达。像哈达先生这样的英雄人物也会在压力下崩溃，真是令人难过。你是怕像吉姆·布里斯金一样，也被费希尔总统的联邦调查局抓进监狱吗？”

“不，”哈达说，“我无所畏惧。”他半仰在沙发上，胳膊枕在脑后，凝视着墙上保罗·克利的版画作品……这大概是真迹吧。好的心理医生确实能日进斗金：泰己医生给他的收费标准是半小时一千美元。

泰己思忖着说：“也许你应该考虑掌权，哈达，大胆发动一场针对麦克斯·费希尔的政变。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权力游戏，成为总统，然后释放‘果酱’吉姆——那就毫无问题喽。”

“费希尔有武装力量在背后撑腰。”哈达郁闷地说，“他是武装部队的总司令，而那位汤普金斯将军又喜欢费希尔，军队对他绝对忠诚。”他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也许我应该逃到我在木卫四的庄园里去。”他嘟囔说。那庄园很棒，并且费希尔在那儿不能为所欲为，因为那里不属于美国，而是荷兰的领土。“无论怎样，我并不喜欢战斗，我不是个战士，我是个文明人。”

“你是个具备内在反应机制的有机生物体。你还活着，一切活物都会博取生机。必要时，你也会战斗的，哈达。”

哈达看看表，“我必须走了，伊藤。三点钟我在哈瓦那有一个面试。是一位自弹自唱的民谣歌手，他叫拉格兰·帕克，已经风靡整个拉丁地区了。他或许能让文明电视网恢复生机。”

“我知道他。”伊藤泰己说，“我在商业电视台看过他的表演，相当精彩。他是美国南方人和丹麦人的混血，很年轻，一双蓝眼睛，留着黑色络腮胡。这位拉格兰先生很有魅力。有人取谐音，称他破烂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