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夜色如酒也如念
第十五章:夜色如酒也如念
林澜推开那扇酒吧旧木门,昏黄的灯光铺了一地。她从来不会约前任在周五晚吃饭,更不会挑一家酒太烈、灯太暗、乐太吵的地方。但那天,她专门挑了个不适合好好说话的地方——乔治敦一家隐秘巷子里的爵士酒吧。昏暗、声音太多,正好藏住她没想清楚的部分。空气里混着老木头与酒精的味道。那家酒吧没变,音乐是旧爵士,吧台还是那块深红色漆木,靠窗的角落有一盏低垂的金属灯。顾野坐在灯下,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拿着玻璃酒杯,冰块在杯里缓慢地旋转。白衬衫袖口卷到他的小臂,腕骨隐隐透出点绷紧的力道。他领口松了一粒扣,露出脖颈下那一道浅浅的筋线。头发略长了一些,鬓角被灯光染出金边。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沉静得近乎温柔又隐忍,在人群中跳脱出来。林澜站在门口的那一刻,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她今晚穿了一条深灰色长裙,腰线收得干净,裙摆落在膝下,配了一件短风衣,头发盘成松髻。没有项链,只有一对极细的耳钉。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克制得体,可当她靠近吧台时,灯光打在她眼睑上,眼波微动那一瞬,还是引来了酒保的两次侧目。“林澜。”顾野朝她举了举杯,语气低稳,“这里。”林澜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杯negroni。顾野望着她和服务生点单时轻歪着的头,眼神落在她肩头那一小处露出的锁骨上,又迅速移回她的脸。气氛在音乐的起伏下有点升温。第二杯酒下肚时,林澜觉得今晚的对话有些奇异的轻松,是个好兆头。他们没聊正事,没提过去。话题转得毫无逻辑,从春会的晚宴讲到华盛顿今年花期短了整整一周,再到某个共同认识的同事最近离了婚。“你笑点低了。”顾野说,“以前你对这些事,没兴趣。”“人会变的。”林澜抿了一口酒,“你以前也不这么爱说废话。”“那我现在呢?”“多了点冒犯人的本事。”她说,嘴角上扬。顾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林澜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望向了别处。“那可能是因为——”顾野轻轻笑了一声,喝了口酒,“我学会不那么拐…
林澜推开那扇酒吧旧木门,昏黄的灯光铺了一地。
她从来不会约前任在周五晚吃饭,更不会挑一家酒太烈、灯太暗、乐太吵的地方。
但那天,她专门挑了个不适合好好说话的地方——乔治敦一家隐秘巷子里的爵士酒吧。昏暗、声音太多,正好藏住她没想清楚的部分。
空气里混着老木头与酒精的味道。那家酒吧没变,音乐是旧爵士,吧台还是那块深红色漆木,靠窗的角落有一盏低垂的金属灯。
顾野坐在灯下,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拿着玻璃酒杯,冰块在杯里缓慢地旋转。白衬衫袖口卷到他的小臂,腕骨隐隐透出点绷紧的力道。他领口松了一粒扣,露出脖颈下那一道浅浅的筋线。头发略长了一些,鬓角被灯光染出金边。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沉静得近乎温柔又隐忍,在人群中跳脱出来。
林澜站在门口的那一刻,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她今晚穿了一条深灰色长裙,腰线收得干净,裙摆落在膝下,配了一件短风衣,头发盘成松髻。没有项链,只有一对极细的耳钉。她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克制得体,可当她靠近吧台时,灯光打在她眼睑上,眼波微动那一瞬,还是引来了酒保的两次侧目。
“林澜。”顾野朝她举了举杯,语气低稳,“这里。”
林澜拉开椅子坐下,点了杯negroni。顾野望着她和服务生点单时轻歪着的头,眼神落在她肩头那一小处露出的锁骨上,又迅速移回她的脸。
气氛在音乐的起伏下有点升温。第二杯酒下肚时,林澜觉得今晚的对话有些奇异的轻松,是个好兆头。他们没聊正事,没提过去。话题转得毫无逻辑,从春会的晚宴讲到华盛顿今年花期短了整整一周,再到某个共同认识的同事最近离了婚。
“你笑点低了。”顾野说,“以前你对这些事,没兴趣。”
“人会变的。”林澜抿了一口酒,“你以前也不这么爱说废话。”
“那我现在呢?”
“多了点冒犯人的本事。”她说,嘴角上扬。
顾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林澜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望向了别处。
“那可能是因为——”顾野轻轻笑了一声,喝了口酒,“我学会不那么拐弯抹角了。”
林澜没接话,只是用指腹慢慢抹去杯口的一滴水,眼神落在吧台边沿,像是出神,又像是在躲避。
音乐正好转入一段大提琴solo,拉得人心头发紧。似乎在推动气氛到它该去的高潮。
“你觉得……我们要一直这样吗?”顾野忽然问。
“什么样?”
“......见面、寒暄、保持距离,好像我们从来没发生过什么。”
林澜终于擡头。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源头在哪一刻悄无声息地铺了开。
顾野没有等她回答。
他忽然轻轻坐直,把椅子从面对她的位置移到她身侧。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皮革、酒精、还有一点点熟悉的汗味,混着夜晚的湿度,近得不合时宜。
他望着前方的演奏台,没看她,只是低声说:“上次在乌干达我问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想知道什么?”林澜望着他的侧脸,突然心跳加速。她快速地回过头。
顾野也回过头,唇角像没收住似的弯了一下,好像在说你给我装傻。
“我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没有让我留下?”他问。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构筑好防线,但他这句话像是带着旧日光影的钝刀,缓慢却精准地划了进来,直插心脏。
她没有立刻回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提琴手在乐器上来回地拉动。
顾野突然侧过身,林澜感觉他的手臂已经触碰到了自己的肩膀,她的脸有点发热。
“那时候,”他低声说,“只要你拦我一下——哪怕只是说一句‘你别走’,我就会留下。”
林澜喉咙发紧,酒意像潮水一样逆涌上来,连带着一段段从不肯承认的记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近乎低哑的诚恳:“你真的从来,就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让我留下过?”
林澜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忽然偏过头去,恨不得挤过人群逃走。
“......你喝多了。”她轻声说。
“可惜我没醉。”顾野没有动,声音清晰得像要嵌进她耳廓,“我倒是希望我醉了。”
他低下头片刻,没看她:“醉了的话......就能骗自己你从来没真的喜欢过我。”
这句话像在林澜耳边炸开,她两颊滚烫,幸好酒吧内昏暗的灯光遮盖住了脸上的红晕。
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哑,“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
“因为我离开后不久,你就结婚了......不是吗?”顾野很少打断她,他手指紧紧握着杯底,像是再松一点,就会被这段情绪拖着沉下去。
林澜仿佛要耳鸣了。她曾在脑海里预想过无数次他们回头谈起那段往事,却从没想过真的会有人把那道墙彻底砸碎。她一直以为,他们这种看起来体面又自持的人,是不会把这件事摊在桌面上说出口的——更不会说得这么赤裸。
她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像是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不在这一刻崩溃。
顾野看着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膝上。他的手掌滚烫,力道不重,却像在抵抗她即将抽开的本能。
林澜盯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的温度灼得她发麻。她尝试抽回,却只是手指微微一紧,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停顿间,没来得及放开。
空气像被密封在两人之间。周围的爵士乐还在继续,低沉的大提琴旋律配着鼓点,节奏像心跳,一下、一下,越靠越近。顾野盯着她,一如多年前那个夜晚——那时他站在楼下,也这样等她给出一个答案。
“林澜,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当旧友寒暄的。”
“......我也不想再猜了,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