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亲爱的北京 - 在她成为她之前 - 苏立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三十八章:亲爱的北京

第三十八章:亲爱的北京

林澜到北京开会的那天,北风卷着尘土,吹得cbd的玻璃幕墙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人们行色匆匆的身影。她拎着电脑包,仰头望着那栋大楼,心里没来由地一阵跳动。这座城市,她曾在这里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那时的北京,对她而言是是野心初生的地方。而过去的十几年里,那些旧日子像一张张散落的明信片,一触即碎——她曾经以为,人和城的缘分尽头,大抵如此。如今,当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站在高楼林立的中央商务区,擡头望见这座城市流动的车流和闪烁的霓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北京的关系从未真正结束过。只是这种联系,从热烈变成了某种更深层的、安静而复杂的东西。她是周日下午到的北京。酒店安置了之后,她按着网上推荐来到了一个胡同里冒着热气的小餐馆。这地方不起眼,门脸窄窄的,招牌还是老式红底白字的塑料灯箱,上面写着“老北京家常菜”。门口贴着一张手写的菜单,字迹潦草却带着一种质朴的诚意:炸酱面、芥末墩、糖耳朵、豆汁、卤煮火烧……热气从玻璃门缝里弥散出来,混合着炸花生米和煮羊杂的香味,带着一种浓烈的北方特有的暖意。老板娘是个五十岁出头的女人,穿着棉质围裙,手上还带着刚切完香葱的味道,笑着问她:“姑娘第一次来吧?炸酱面多放点黄瓜丝不?”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锅勺碰撞的声音在后厨里此起彼伏,油烟带着焦香味,混合着外面寒风吹进来的一丝薄凉,竟有种奇异的安慰感——看着街对面一排排杨树,掉落的叶子被风卷到半空,又缓缓落下。那些年她在北京读书时,也曾这样坐在一家小饭馆里,看着街头的冬天,听着陌生又亲切的市井交谈,想着未来该去往哪里。她忽然想起一句很老的话:“你所爱过的城市,从来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存在。”她想,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在不同的城市里辗转,在每一段停留里丢下些东西,再带走些东西。sonder。这个词莫名地在这个时刻浮出她的脑海——北京是她的起点,也是她的过客之地。它不再是她的归宿,但她必须感…

林澜到北京开会的那天,北风卷着尘土,吹得cbd的玻璃幕墙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人们行色匆匆的身影。她拎着电脑包,仰头望着那栋大楼,心里没来由地一阵跳动。

这座城市,她曾在这里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那时的北京,对她而言是是野心初生的地方。而过去的十几年里,那些旧日子像一张张散落的明信片,一触即碎——她曾经以为,人和城的缘分尽头,大抵如此。

如今,当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站在高楼林立的中央商务区,擡头望见这座城市流动的车流和闪烁的霓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与北京的关系从未真正结束过。只是这种联系,从热烈变成了某种更深层的、安静而复杂的东西。

她是周日下午到的北京。酒店安置了之后,她按着网上推荐来到了一个胡同里冒着热气的小餐馆。这地方不起眼,门脸窄窄的,招牌还是老式红底白字的塑料灯箱,上面写着“老北京家常菜”。门口贴着一张手写的菜单,字迹潦草却带着一种质朴的诚意:炸酱面、芥末墩、糖耳朵、豆汁、卤煮火烧……热气从玻璃门缝里弥散出来,混合着炸花生米和煮羊杂的香味,带着一种浓烈的北方特有的暖意。

老板娘是个五十岁出头的女人,穿着棉质围裙,手上还带着刚切完香葱的味道,笑着问她:“姑娘第一次来吧?炸酱面多放点黄瓜丝不?”

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锅勺碰撞的声音在后厨里此起彼伏,油烟带着焦香味,混合着外面寒风吹进来的一丝薄凉,竟有种奇异的安慰感——

看着街对面一排排杨树,掉落的叶子被风卷到半空,又缓缓落下。那些年她在北京读书时,也曾这样坐在一家小饭馆里,看着街头的冬天,听着陌生又亲切的市井交谈,想着未来该去往哪里。

她忽然想起一句很老的话:“你所爱过的城市,从来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存在。”她想,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吧——在不同的城市里辗转,在每一段停留里丢下些东西,再带走些东西。

sonder。

这个词莫名地在这个时刻浮出她的脑海——北京是她的起点,也是她的过客之地。它不再是她的归宿,但她必须感谢它,感谢这座城市曾给予她的热烈与残酷,给予她梦想、失落和成长的所有可能性。

她从思绪里出来,望着cbd的高楼,重新提起包,融进大厦的人流之中。

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总部的同事,没有sergei,没有李尚之。没人替她兜底,也没人替她解释。她是被“请”也是被“推”来的——她要独自面对这场可能会被她戳穿的局。

她想起临走前,sergei那句似笑非笑的叮嘱:“技术的事,你最有发言权。”

当时她还以为那是某种托付,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更像是一句脱手前的推辞——一块棋子推到棋盘上,然后,能走多远,成败成损,都与他无关。派她来北京,既能做个“技术口”的幌子,让北京那边看到总部配合澄清问题的姿态,也能把责任往她这个技术顾问头上推——出了问题,是她没搞清楚细节,不是战略管理失误,更不是有意隐瞒。

这个两难的局里——sergei既要她当挡箭牌,又赌她不敢把话说到彻底。

会议安排在19层,一间气派而简洁的会议厅。长桌两侧已坐了不少人,中非合作司、财金合作司、外事局、国合署、驻非工作组,连开发署北京联络处也派了人。

她找到自己的位置——最靠近窗边的圆桌上一张椅子,名牌上的字迹是打印的:“林澜项目评估技术顾问”。她坐下时,手心里微微有点出汗。

会议开始后,先由刘越简短开场。他的语气平缓,字句却极有分量:“这次会议,是为了推动问题解决,不是为了回避问题。纺织园项目是多边合作的重要标志之一,也是今年中非双边经贸成果展示的重要部分,我们需要对资金安全、绩效真实性、以及媒体关切有清晰回应。”

刘越目光扫过与会人员时,最后落在林澜身上,停留了两秒。

“这位是来自项目技术组的林澜,她参与了前期调研,也在系统中留有部分审计备注。今天请她来,是希望听听一线的情况。”

林澜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像是被无形之手从后方推到台前。她缓慢地站起身,声音尽量稳住:“大家好,我是林澜,负责项目评估部分技术支持。这次出差主要是配合会议,澄清部分就业数据和资金使用的结果。”

有人点了点头,有人只是低头做笔记,还有几双眼睛,明显带着审视和试探。

刘越翻开一份文件,声音不高却直指核心:“我们看到了第一和第二季度就业数据的跳升情况,新增的岗位是否有完整佐证?劳工名单、工资发放、工种分类、第三方核查是否齐全?请你说明一下。”

林澜感到视线从各个方向压来,她翻开笔记,指尖有一丝颤意,但语调尽量平稳:“就业数据基于园区五家企业抽样访谈,覆盖87份问卷,部分企业由地方政府出具备案。第二季度的新增岗位,主要依据企业自报和地方劳工局备案,但部分名单缺少身份证号、岗位描述,且工资支付记录尚未补充完整。”

会议桌上的人群神情微动。国合署的代表擡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评估这是否是“可接受的模糊”,而中非合作司另一位处长则低头在文件上划了几笔。

刘越的眉头微蹙,语气比刚才更沉了一分:“所以,你的意思是,绩效拨款触发时,核心佐证链条并不完整?”

林澜轻轻吸了口气,直视前方,回答:“从技术角度讲,是的。数据链条需要补充。”

话音落下,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安静。有人翻动纸张的声音被放大了许多倍。

这时候,周林出声了。她的声音像一股柔韧的水流:“就业指标是绩效拨款的重要触发条件,必须确保有可核查的底层支撑。否则,后续任何解释都是空中楼阁。我们需要看到工人名单、合同、发薪记录,而不是只看汇总报表。”

她话音一落,仿佛让空气恢复了流动。

外事局的代表翻开一份资料,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不满,清了清嗓子:“我们这边关切的是外部审计流程的完整性。尤其是第三方审计公司与项目管理团队之间的信息传递,看起来相当零散。请问项目组是否有完整留档?有没有清晰的文件总结能准确证明所有就业数据和拨款决策的时间节点一致?你们总部的人,谁来说明这一段?”

林澜还没来得及回应,国合署的审计司代表接过话,语速明显快了几分,带着一丝压迫感:“是的。我们需要一个资金流向的闭环解释,包括拨款申请、资金到账、实际支付的具体流程,以及它与绩效条件之间的逻辑链条。”

她放下手中的笔继续:“我们审过的材料里,不同版本的数据在时间线和就业数字上存在不小出入。如果这不是流程上的意外,那就涉及到信息披露问题。请问——数据版本不一致的责任,到底由谁承担?”

一时间,会议桌两侧陷入短暂的沉默。

林澜感到几道目光几乎同时扫过来——有些直接,有些掩饰,有些审视。

她低头快速翻阅文件,屏幕上的光打在她侧脸。她深吸一口气,擡头接住话茬:“我可以解释一下。根据现有系统记录,第二季度拨款申请的触发文件,是基于5月初上传的就业增幅数据,项目管理团队称依据的是企业自报与地方劳工局备份,但这部分缺乏完整的底层工人名单和工资支付记录。外部审计公司在签署核验函时,并未要求完整追溯工人名录,这可能是流程上的疏漏。”

她顿了顿,补充:“我的建议是,必须要求补充底层名单及工资单,否则无法视为绩效条件被完全满足。总部那边,我会联系团队,以确保系统中的操作流程没有主动更改数据的痕迹。”

会议桌另一端,周林轻轻点头:“非常同意。这类问题不能简单视为流程偏差,尤其涉及资金发放。我们建议增加一个可追溯性检查表,列明每笔拨款所依据的原始数据来源、第三方核验记录以及审计意见,确保所有文件闭环,并纳入外部复核。”

一个本打算做简单澄清和和定基调的首会最后开了三个小时。结束后,林澜收拾好文件,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色,才发现自己腿都坐麻了。

周林走过来,停在她身侧,看着窗外高楼间流动的车流,低声说:“我们会把这个问题汇总成会议纪要,补充核查后,推动专项审计继续。谢谢你的澄清,很重要。”

林澜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她忽然有一种微妙感受,好像是北京并不温柔,但它给了她一个舞台,让她在一场权力与真相的博弈里,第一次选择了站出来,而不是退回去。

“嗡”,她的手机来了条消息,吓得她一抖——

不愧是赵星语,短信都来得如此激烈:

“嫂子!!你到北京了吗?我爸说他想请你吃饭!嘻嘻”

“他前几天跟我姑父吃饭,说他现在住回了北郊那边的老房子,就是小时候我哥家和我家过年聚会的地方!你如果在附近,北郊清河那边的早点摊尝尝,好吃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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