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测灵

测灵殿前的青石院场笼在灰雾里，院场外是座剑碑林。

陆安然缩在队伍末尾，攥着道袍袖口，指尖无意识地蹭着那块玉坠凹起的纹路。

远处剑林碑的黑石碑在雾霭中若隐若现，碑面刻着渗着血锈的字迹，像无数双半睁半闭的眼珠子。

“咚——”

青铜鼎鸣震得人耳膜发麻，穿青袍的执事踩着金光从天而降，袍子翻得跟泼出去的墨似的。

后头黄袍弟子御剑悬着，脸崩得跟冻硬的腊肉一样。

陆安然正盯着长老绣金线的靴底发呆，墙角突然“咔嚓”一响。转头瞥见个麻绳色长发的女孩依着石柱旁。

霜色眉毛底下，一双眼睛冷得像雪原上的狼，她发梢缀的冰晶链子叮当乱晃。

“老夫丹霞，今日测灵。”长老声儿跟铁块砸冰面似的，尾音未散，角落忽然响起碎冰迸裂声。

女孩发觉陆安然的目光，抬起冷眸盯着他胸口处许久，发间冰晶链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盯得他不自在。

“晏平，测灵珠！”黄袍弟子一声吼，澡堂里那个醉醺醺的邋遢男人连滚带爬挤进来。

怀里抱着根青铜杆，顶上嵌颗透亮玉珠，杆子刻满鬼画符似的禁制。

后面跟着几个丙字房杂役抬来玄铁案几。

“嘿呀，文师弟！好久不见啊！”男人伸手要拍黄袍弟子肩膀，又转向丹霞长老，“丹霞长老！还记得我吗？晏平啊，晏...”

话没说完，却被剑柄“咚”地戳开：“滚远点，酒气熏天！”

陆安然看见男人的窘样，心里忽地泛酸，这他妈不就是另一个自己？

黄袍弟子冲着所有在场的弟子们喊道：“诸位，你们远道而来，我文墨钦佩各位。”

“灵力通过就留在天罡宗，若未通过，我会安排人送你们下山。”

话落，他望着丹霞长老，后者微微颔首，他才退后。

“测灵，起——”

丹霞长老捋了捋胡须，拂袖一挥，墨绿色灵力喷涌而出注入那颗衔在杆子上的玉珠。

混沌无比的玉珠下一刻瞬间变得光滑透亮，散着白光。

众弟子闻言立刻站成两团围在那根青铜杆附近。

前头测灵的弟子们哭哭笑笑，有个胖墩手刚摸上珠子，“噌”地窜出火苗，把自家眉毛燎了个精光，哭嚎着满地打滚。

“下一位，冷月。”丹霞长老声如金铁相击。

少女靴跟“咔嗒”踩过青玉砖，周遭温度骤降，陆安然打了个寒颤，那头麻绳色的长发很难不引人注目。

他看着摇摇晃晃的冰晶链，心想这姑娘怕是能与先前那位叫苏清钰的姑娘比较一番了。

少女先是冲着长老和文墨拱了拱手，随后指尖轻点测灵珠，透亮玉珠瞬间充满冰晶，冰凌顺着杆子铺向地面。

凑得近的弟子脚底瞬间被冻住。

“哦？不是中原人啊。”丹霞长老手指轻点玄案，周遭冰凌瞬间破碎成渣。

案上《弟子名录》无风自动，墨迹在“冷月”名下晕开。

“冰魄玄体，入卷习阁。”丹霞长老吐出这几个字跟嚼冰碴似的。

话落，测灵玉珠在青铜杆上浮转，珠子内转瞬又清澈无比，陆安然盯着脚下冰渣子，掌心冷汗浸透衣袖。

那少女瞥了眼陆安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一位，陆安然。”

丹霞长老挥袖扫过案几，青玉地面隐约浮现出金色卦纹。

陆安然低头攥着玉坠前蹭，远处剑碑林隐约地“嗡嗡”震颤，碑缝仿佛渗出冰蓝血渍来。

他颤颤巍巍地来到测灵珠前，抬起头瞟了眼前面的长老，又缩回脖子，像头乌龟似的。

“轻按就可以了。”旁边黄袍弟子文墨见陆安然杵着不动便出声。

“哦哦...”

他伸出颤抖手臂，指尖触及珠面的瞬间。

十二尊金身雕像的嘶吼声穿透识海，冰原，断剑又浮现于眼前，黑袍男人反手将断剑插入心口，血珠坠地凝成“截天”古篆。

测灵珠“咔嚓”裂开蛛网细纹，一杆铜秤虚影凭空浮现于脑海，秤盘一端坠着柄沾血的断剑，另一端....是无法窥见的黑雾....

“伏诛于天...以剑截天...斩尽轮回......”幻听震得他脑仁疼。

“放肆！”丹霞长老怒喝一声，威压如山压来，身旁文墨腰间佩剑御空。

陆安然右手指骨深深嵌入珠体，玉坠炸亮，暗金符文浮于体表，只是衣袍所掩无人发觉。

剑碑林又若隐若现地发出震颤，碑顶锈剑无端出鞘三寸。

一股强大墨绿灵力包裹住陆安然，幻像骤然破碎，铜秤虚影却顶开灵力，陆安然喉头一甜，“哇”地吐出口血。

玉坠炸亮，金纹顺着手臂往衣袍里钻。

“此子竟引得如此异象！”文墨剑尖直指少年咽喉，“长老！杀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