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绝处缝安
陆安然擦干嘴角血迹,瞥了眼婶婶:“婶婶不是巴不得我滚去修仙?”
“白眼狼!养你十年喂不熟!”叔叔官帽歪到耳朵边,几缕白毛在风里乱飘。
婶婶许氏一脸厌恶的盯着陆安然,“甭管他了,康儿要是有个好歹.....”
陆安然一脚跨出院门,青石板缝里渗出的晨露沾湿布鞋。他望着那姑娘远去的背影,他真不在乎修不修仙的。
他在乎的是什么时候能见到自己父母,整整十年,紧靠着几封书信又怎么安抚这些年的思念。
忽然,晨雾中炸开一声弓弦颤鸣。
第一支骨箭是擦着耳垂过去的,陆安然没来得及反应,捂着耳朵转头,看到那枚青铜指针正对着他。
箭簇幽蓝如同淬毒的獠牙般,尾羽刻着的螭纹泛着冷光。
箭矢钉入院里槐树时,碗口组的树干发出令人牙酸的的裂响,枯木应声断成两节,砸向瘫倒在地上的陆康。
这是昨晚的那道白影!
陆安然能听见婶婶许氏的尖叫声扎进耳朵。
“蹲下!”
少女剑鞘横扫过陆安然后腰,他跟跄扑倒的瞬间,第二只箭已经撕开他的发梢。
箭风所掠,青石板上犁出一道焦黑沟壑,如恶蛟犁地。陆安然撑起身子,掌心蹭过沟壑,灼烧感直冲天灵。
“你...”陆安然盯着眼前少女,支支吾吾的。
“别废话,躲好。”
少女语气依旧冰冷,腰间剑出,剑气瞬间震碎箭矢。
白影悄声落至少女跟前,兜鍪上刻着恶鬼符样,手中黑弓已箭在弦上。
少女挥剑格挡,金铁交击声震得陆安然耳膜生疼。
第三支箭来的悄无声息,陆安然只觉得后颈汗毛倒竖,箭矢上刻着“债”“孽”“诛”血字篆文。
一柄铜秤虚影凭空浮现,秤砣里竟是颗狞笑人头骨!
“官印反噬?”少女倒退数步,手中轻剑震得她虎口发麻。剑穗玉牌炸开密麻裂缝,她挥剑欲砍,剑气却被无形斩断。
箭至眉心三寸时,白影凌空扑下,袖中蛇形刀刃直逼少年咽喉:“把东西交出来!”
陆安然颈间玉坠忽然炸亮。
金身雕像的幻象在他眼里吞噬了整条长街。
冰原、断剑、十二丈高的金身垂首俯瞰。一个背影立在冰崖尽头,黑袍被罡风撕成旗帜:“逆天者,当断轮回!”
现实与幻境重叠,骨箭与刀刃在他眼中化为冰原上扑杀的螭龙。他无意识的抬手,玉坠迸射万缕金丝,在空中凝成半枚扭曲古篆——“逆”。
“当啷”声响起,骨箭和刀刃被轻剑弹开。少女剑气破茧而出,如银龙般绞碎箭矢,余势穿透雾蔼将玄甲白影钉入砖墙。
“区区炼心境...你!你是!”白影头上兜鍪滚落,露出半张溃烂的脸。
“东海的妖修?”少女冷笑,手中轻剑垂直扎进白影小腹。
“师姐!”远处两位白衣修士驾马前来,“师姐!你还好吗?竟出了这档子事!”
“还好师姐你掉头回来了,不然后果...”
陆安然远远盯着白影,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面容。
白影咳着黑血怒吼:“陆家小儿!你爹娘早被我家大人截杀,苟活何用!那东西迟早有人取!”
话落,白影刺客喉间“咯咯”作响,溃烂的面皮下忽然钻出无数黑虫。虫群裹着嘶哑诅咒扑向陆安然:“大人要的何止碎片……他要的是.....”
少女剑气浩然迎出,虫群“滋啦”化作飞灰。最后一缕黑雾炸开时,血点子溅在陆安然衣襟上,凝成个狰狞的螭龙纹。
陆安然跟跄走近,鞋底碾过那枚青铜指针,针头随着陆安然转动。
“你说...什么?”陆安然嘴唇颤抖着,“我爹我娘...”
后面他说不出话来了,泪水止不住的从眼里流下。开什么玩笑啊,他陆安然还没好好见见他们,也还没收到他们赠的长命锁。
血沫还凝在嘴角,陆安然半跪在青石板上,掌心死死扣着砖缝。骨箭上的血滴答滴答的砸进泥里,像极了院里那口漏水水缸,永远在晚上吵得人不安生。
少女的剑尖垂在他眼前,血珠顺着剑脊滚落。那抹红刺的他眼眶发烫,恍惚间与去年除夕父亲寄的信上的火漆印重叠。
信上写的什么来着?他拼命回想,只记得窗棂上王小柔蹙起的眉,和那枚胭脂盒。
“修仙...可以找到我爹娘吗...”他哑声问,指尖戳破掌心。
他心里清楚这个怎么回答都不是答案的问题,可他现在就想问,他想得到个安心的回答,告诉他爹娘好生活着,准备给你个惊喜呢,刚才那个妖修胡扯呢....
泪水模糊视线时,眼前浮现出母亲模糊的笑脸。她指尖轻点陆安然额头,像儿时那样,“安然,乖啊,爹娘几个月就回来啦。”
剑穗上的官印玉牌忽地裂开一道细纹。少女甩去残血,白玉剑鞘“咔嗒”归位的声音冷得像北境冰川相撞。
“我们都是问天讨债而已。”她背光而立,天青色道袍被黑血染浸,“区别在于...”剑鞘忽的挑起少年下巴,逼他直视那双淬着寒星的眸子,“我们不是跪着讨,而是来掀桌子的。”
陆安然喉结滚动,昨夜金身雕像的呓语在此刻震耳欲聋。
“伏诛于天,以剑截天,斩尽轮回.....”
他摸向颈间玉坠,却触到一痕凸起,借着剑光低头,那枚“自”字蜕变成半截扭曲的古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