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要想修仙...
里屋飘着檀香味,混着婶婶头上桂花油的腻味。叔叔陆中泽翘着二郎腿摆弄着把扇子,吏部的官服皱得像腌菜叶子。
“你们掌司说什么了?要咱们儿子入仙门?”婶婶捏着嗓子,像只被掐住脖子的母鸡,“那可是好事啊!”
“入个屁的仙门!”陆中泽“啪”地合上扇子,“那是给人家当炉鼎去!我偷听到青山执事亲口说的!”
“做炉鼎?咱儿子?”婶婶手里茶盏“咣当”砸到桌上,“陆中泽!你在吏部天天吃猪食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啊!”
“哎呀,急什么,这不有个现成的替死鬼么?”叔叔吐出口浊气,“我都安排好了,叫陆安然去就好了,也算给他爹娘一个交代。”
“至于生死...与我们无关了。”叔叔长舒口气,“青山执事那边可催得紧,炉鼎之事可不能拖,掌司跟我许诺,献上炉鼎可换三品官衔呢!”
桌上摆着本《修士名录》被油渍糊得发黄,陆康名字上画着大红叉,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陆安然,丙字杂役”。
婶婶照着铜镜,抓起头上几缕白发小声嘀咕:“若不是为了康儿,谁乐意做这事啊。”
陆安然缩着脖子穿过街巷。
街边肉铺挂着血淋淋的羊头,正对着他晃。卖炭驴车“吱呀”地碾过青石板,炭灰落在他那双破棉鞋上,和祠堂沾的香灰混成一团。
他觉得这个世界好小,小到只剩下北境的这个小镇,只剩下叔婶家还有凡书堂和王府....
他走过王府门前,两个门房伙计老远就盯着他。
“滚远点!官家地界也是你能站的?”王府门房抡起扫帚,雪渣子混着唾沫星子溅他一脸。
陆安然裹紧身上布衣远远的跑开,眼神一直盯着阁楼的西边屋子里。
阁楼纱帘忽地掀开一角,王小柔的身姿透过纱帘显出来。
他注意到女孩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那莲花绣的真精细!叔叔之前说过,那是官家小姐才配用的纹样。
“修仙大宗招弟子,去仨月没见回来......”巡逻官兵的嘀咕飘进耳朵。
陆安然愣神的功夫,"砰"地撞上个硬邦邦的物件。
一个糖人碎在地上,笑脸摔成了哭相。他抬头撞上个眉目清冷如霜的少女。
“诶,对...对不起啊。”陆安然赶忙挠了挠头,“我这人平时有点不爱看路...”
少女月白道袍下隐约露出剑柄,最扎眼的是腰间别着块玉牌,半个巴掌大,刻着北斗七星,底下坠的官印晃得眼晕。
陆安然从未见过这种女孩,如果说王小柔是宣纸上晕开的笔墨,那这姑娘就是从剑鞘里滑出的冷剑。
只是气氛有点尴尬,陆安然不知狡辩什么好,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像是折戟的缺口,盯得他脖颈发凉。
“看路。”少女歪了歪头,耳垂上的白玉挂坠摇摇晃晃的,衣袂扫过他手背,栀子香里混着深海般的咸腥。
海腥味混着栀子香直往鼻子里钻。他突然想起爹前年寄来的信里提过,东海有种鲛人,上岸就化人形。
陆安然晃了晃头,捏紧袖口中铜锁碎片,掌心隐隐作痛。
一面大手拍上陆安然肩膀,把他吓了一愣。
“谁!”
陆安然回头一看,是凡书堂的掌柜,嘴里叼着烟斗,正提着几斤烟叶子。
他撇了撇嘴,烟油子味熏得直皱眉:“您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精神呢..”
“呵呵,老远就望着你了,没成想你还能撞见格物院的弟子。”
“啥?格物院?”
“你平日购入的那些文书,皆出自格物院和心斋堂,这可是朝廷亲自督办的机构。”老头往前走着,“刚你撞见的是格物院的弟子,那白玉令牌晃眼得很。”
陆安然几步跟上来:“那姑娘不是习武的么..”
“哼,那叫剑修,看见那姑娘的剑没?剑鞘刻北斗,剑穗挂官印。”老头敲了下少年脑门。
“不懂这些个仙人。”陆安然挠了挠头,接过老头手上篮子。
“若有人被污为有罪呢?”
“污?”老头猛咳一声,“瞧见那剑穗没?官印定因果,她说你有罪,阎王都不敢留你到五更!”
“咚-咚-咚——”远处钟楼响起三声闷响。
有些人生下来,命数就不属于他了。
院子里杂毛狗因为陆安然回来又嗷嗷叫唤着,和屋里婶婶的叨扰成了奏乐。
“安然啊,叔叔有个事要与你商量。”叔叔话锋一转,忽然指向陆安然,“你估摸也到十六了,总该有个营生。”他顿了顿。
“我托人为你找了仙家执事,人家答应让你入门当个杂役。”
"修仙?"陆安然盯着碗里漂的菜叶子。米汤沿着破瓷碗裂缝顺着桌缝往下滴,像极了去年除夕陆康倒在他头上的馊饭。
婶婶指甲“咚”地戳进桌板:“仙长要阴月生的,你这死孩子也就这点赶上了!”
胖小子陆康抓着酱肘子,油顺着嘴角往下淌:“哥,记得捎点仙丹回来啊!”
“我...”
他还想说什么,一家人话题又转到开销上了。这个侄子的将来就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而这场话题该围绕着他的。这些年谁人对他都一样,没人听、没人看、更没人在乎。
深夜,陆安然蜷在柴房粘着铜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