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重开】一个肘子引发的血案
隐迢转过九曲回廊时,袖中藏着从桌上顺来的半块桂花糖。
宫墙夹道里浮动着露水浸透的青苔气息,他故意放重了步子,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果然在第三声铃响时,身后十丈外的梧桐叶丛传来极轻的震颤。
"还是那样。"他咬碎糖块轻笑,糖霜沾在唇上像抹了层薄雪。
绕过栽满紫藤的月洞门时,他忽然旋身折了枝垂丝海棠,花枝带露扫过石灯笼,惊起一群早起的黄雀。
月七在飞鸟振翅的刹那屏息凝气,却见那人已闪进太医院的偏门。
太医院的药香漫过三重朱门,月七伏在琉璃瓦上,因为方才险些跟丢了这人,有些心有余悸。
当下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人走进了药房,眼睁睁看着这人以非常刁钻的角度生生避开了宫人,看的他都怀疑皇宫的是不是他建造的。
这人对皇宫似乎分外熟悉,甚至知道一些连他都不知道的暗门,就这么来到了里间。
月七暗自思忖着,也跟着偷摸进去了。
药粉簌簌落在青玉案上,隐迢翻来太医院给阒然配的药包眉头直皱,拿过药方,唰唰几笔改了几道,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原处。
随后这人想了想,又摸到了记档房。
"偏要说什么'林凛',当真是自讨苦吃。"他翻出了一卷书轴,拿过一旁的笔,忽然对着虚空眨眼,似乎极为苦恼,"你说是不是,月七大人?"
瓦片发出极轻的碎裂声。
房屋顶上的月七迅速盖上瓦片,心里一惊。
隐迢却已搁笔推开门扉,晨光为他镀上金边的刹那,大喇喇地出去了。
料想到“尾巴”应该不会再跟过来。隐迢顿时轻松不少,左拐右拐地还是没能逃脱惯性,来到了御膳房。
三个金色大字油光水滑金光闪闪,简直就是梦中情乡。
他目光在红彤彤的肘子上掠过,有些犹豫。
抬着肘子啃,有损形象啊。
罢了。
蒸腾的热气里,隐迢熟稔地避开打瞌睡的厨娘,揭开鎏金饕餮纹的食盒,指尖在玫瑰酥与枣泥糕之间逡巡片刻,忽然拈起块蟹粉酥。
“将就吧。”他说。
"陛下果然料事如神。"
月七倒挂在梁上暗忖,却见那人将糕点掰成两半,一半喂给窜进来的玳瑁猫,另一半......塞进了自己口中,顺便把手往猫身上一抹。
隐迢似乎也没想到月七竟还跟着他,也没注意自己的小动作全然被收入眼底。
玳瑁猫炸着毛蹿上灶台,碰倒了青瓷盐罐,隐迢却已闪至后窗,又顺走了一块玫瑰酥。
......
阒然听完禀报时,正在把玩着一枝被露水打湿的海棠。
听到一半,他忽然折断花茎,露水染湿指尖:
"你说他画了只鹤?"
"是双鹤。"月七将拓印的图案呈上。
"那人改了陛下的药方后,应是知道属下会看,索性就在末尾画上了这鹤,翅尖还沾着......"他顿了顿,"桂花糖粉。"
玄衣丹顶,双鹤相思影。
帝王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白鸽,清冷的凤眸回春,像是丹青洇开浓墨:
"传旨尚药局,就说朕伤口作痛,要那位'林凛'亲自来换药。"
他碾碎海棠花瓣,看着猩红汁液渗进掌纹,"记得提醒他——"
"带上他的鹤。"
月七领命退下时,瞥见帝王腕间红绳玉珠已缠上海棠残瓣。
晨光穿透雕花长窗,在青玉砖上投下细碎光斑。
而此刻隐迢正蹲在太医院后巷,往玳瑁猫颈间系了枚银铃,铃铛内壁隐约可见"隐"字暗纹。
宫墙内外,药香在晨雾中同花草气纠缠。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隐迢放下猫,看着去而复返光明正大朝他走过来的月七,挑眉:
“演都不演了?”
月七:“......”
他没多说话:“陛下伤痛难忍,命尚药局林凛前去上药。”
隐迢拍拍手,一屁股站起来,踏上白玉阶,腰间药箱随着步伐轻响。
月七看着他老早就备好的药箱,眼角一抽。
这人是早料到了陛下会召见他?
而宫阙深处,阒然抚过案上玄鹤拓印图,在翅羽转折处摸到细微凸起——那是用糖汁儿碎屑黏成的半个"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