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矛盾
外面烟花落下,元晟手里端着温酒却只觉得寂寥。他故意在这里放烟花,是想要给阮瑾言看看,以免他在禁足期间也觉得寂寞。
他记得,那时候阮瑾言在旬阳,看到烟花就会十分兴奋。
张义山看着元晟,他站在元晟身后:“陛下倘若想去找那个人,那便去吧。不必在这里守着,都快成为望夫石了。”
“可是,去找他,当真好吗?”元晟看着鸾鸣阁方向:“算了,说过以后不找他,自然就不会去找他。”
“况且……”
“况且阮家曾经辅佐过陛下的敌人,步步设计陷害陛下,甚至趁着陛下年幼无知在陛下的饮食中下毒,故意刁难陛下,这些我说得可对?”张义山声音大了些:“今日臣下对陛下不恭,若是按照惯例,阮家不应留下半分活口,无论是阮瑾言还是阮修名,都该死。”
“阮修名他……”
“对,阮修名曾经救过陛下性命,将自身灵力赠予陛下,留他一条命是应该的。”张义山难掩气愤之情:“但是阮瑾言呢,陛下明明知道,他弃你而去,陛下还……”
“你话多了。”元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今日暂且就到这里吧。”
“皇后还在后面暖阁里面等着,今年是她入宫第一年生辰宴会,不该冷落了才是。”
张义山无奈行礼道:“陛下说的是,是臣下话多了,臣下告退。”
元晟到了暖阁里,看着满阁中的温香软玉,这都是朝中重臣还有名门望族家的女儿,借着这个机会到这里,目的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若是元晟生得再难看些,说不准来的人就少,只可惜元晟年少又地位尊贵,偏偏又生得俊俏,不用别人劝说,来找他的女子都大把大把。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元晟身上沾着残香,满脸不悦。他喝了少许清酒,因为素日少饮酒,半点都能让他有些许醉意。
他看着端坐于暖阁中的皇后,微微外头道:“今日,你可是乏了?”
皇后虽说是顶着这么个名头,但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她是张太尉家幼女,乳名唤作云娘。因为生来尊贵又好看,便几乎没有碰过钉子,到哪里都是众人围着。
唯独在元晟这里,算得上是受尽了委屈。
她初次见到元晟温柔关心自己,不由得微微脸红道:“确实有些乏了,陛下若是有时间,不妨到臣妾宫里坐坐?”
“臣妾宫里又小厨房做的江南点心,殿下可以尝尝。”
“既然乏了,那就早些休息吧。”元晟离去:“不要累着,晚上也不必去吃什么点心,积了食又要想吐。”
元晟离开之后,张云娘当场眼圈泛红,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下裙。这条刚刚织好的百子裙,便被她生生抓出褶皱来。
她的贴身女官上前道:“娘娘怎么了?”
“还能怎么?父亲若是知道,肯定又要嫌弃我没用,连陛下都看不住。”张云娘跟赌气一般:“我这入宫几个月,在寝宫中连陛下的面都未曾见过,你说说,我做这些事还有什么用。”
“本宫还不如,去庙里当姑子去。免得在这里,白白惹人嘲笑。”
女官慌忙安慰她,让她不要心急:“娘娘,虽说殿下没有去过您宫中,但是这后宫中除了您之外,不也没有其他人了吗?”
张云娘扯下自己珠钗,扔到地上,珍珠蹦了满地,她道:“哪里就只有本宫一人了?那鸾鸣阁里面不还住着一位嘛?”
“那一位怎么能跟娘娘比?”女官道:“罪臣之子,茍延残喘罢了。我那次听他们宫里人说,整日病怏怏的,说是能不能活到明年春天还不一定。”
“哪里比得上娘娘如此福气?”
“说的也是。”张云娘点点头:“无论如何,本宫也是皇后,他一个男人,怎么也抢夺不过本宫。”
“就是。”女官附和:“陛下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兴许是因为年龄下尚且没有开窍,等日后就好了。”
年龄小尚且没有开窍的元晟走在宫道上,不知不觉便走进了鸾鸣阁。上面挂着锁链,也没有人在外面值守,相比较起其余地方,确实显得有些冷清了。
外面这么冷,不知道阮瑾言还能不能抗住。他转头问道:“各宫今年炭火还能如数供上?”
老太监点头道:“如数供应了,听闻鸾鸣阁里面这位怕冷,给足了一倍的数量。”
元晟点点头,往外走了几步,又绕回来来道:“开门,进去看看。”
鸾鸣阁大门打开,里面却是没有人出来迎接。元晟依稀知道阮瑾言在那间房中休息,便不让人跟着,自己蹑手蹑脚走过去。
这么冷的天,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盖好被子去。
房门推开,正对着床铺。阮瑾言只穿了单衣蜷缩在床上,看上去已经睡熟了。
这屋子不朝阳,又没有拢上炭火,冬风刮过的时候格外冷。元晟将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来,轻轻给阮瑾言盖上,又伸手试了试阮瑾言身上的温度。
温度尚且是正常的,只是阮瑾言最近瘦的越发厉害,看着脊背上凸起的骨头,似乎是病了。
元晟转身,就在转身之间,听到了身后有被褥掉落的声音。元晟回过头看时,发现是阮瑾言不小心再次将被褥踢下床。
元晟复又给他盖好,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元晟不再给他捡被子。只是按耐着怒气问阮瑾言:“你到底是想怎样?”
“究竟怎么样你才不会再胡闹?”
阮瑾言还在装睡,元晟索性坐到他床边:“冬日里伤寒最容易丢性命,你这是想死吧。”
阮瑾言背对着元晟没有出声,似乎自己真的是睡过去了。元晟越想越气,伸出手推了阮瑾言一把:“是不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才会让你如此无法无天?”
阮瑾言终于悠悠睁开眼睛:“哦?陛下这是要拿如今的身份来压了?”
“既然陛下看着我就觉得我烦,为何不放任我,等我死了,陛下也不会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