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
奈何
深秋有雷,打在梧桐树梢,发出破碎声音。阮瑾言抱着胳膊走在长长宫道上,因为没有人给他掌灯,这段路走得十分趔趄。雨水落下,覆盖在他睫毛上,而后重重垂落。
“我想,我想回家。”阮瑾言在路上喃喃自语:“我想要回家,现在就要回去。”
若是旁人看见了,只会觉得是阮瑾言是得了失心疯。
【现在好感度没有刷满,宿主无法离开本世界。】
“我就要回家,等我回去了,这里就会是我做的一场梦而已。”
阮瑾言擡头,看着阴沉沉的天,你看看在这个地方,就连星星也无法看到。
为什么,还要执着留在这里?
【可是宿主……】
“回家!现在!我呆不下去了,这是个什么世道?”
【好吧,我会跟上级反映。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原因,宿主无法继续进行任务。】
雨水黏在身上冰冷十分,阮瑾言走了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鸾鸣阁的正门,他无望坐在宫道上。
为什么连正门都找不到?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阮姜应该等的着急了吧,她肯定是等着急了,自己要赶紧回去才好。
可是自己这个没用的哥哥,又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阮瑾言沉沉低下脑袋。
睡吧,可能等睡醒了就好了。等睡醒了,自己就不是阮瑾言,也就不会再这么难过。
元晟从角落里面出来,他身后空无一人。他手里撑着把黑色油纸伞,腰间玉环相撞发出清脆声音。
他蹲在阮瑾言面前,用伞遮着他,另外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果然,是病了,额头很烫,是发烧了。
他把阮瑾言捞到背上,背着阮瑾言往鸾鸣阁走。
外面雨越下越大,元晟只能听到阮瑾言嘀咕。他将阮瑾言放在床上,心里五味杂陈。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触碰阮瑾言,但是又忍不住来找他。如果阮瑾言不再疯疯癫癫,或许他还能养阮瑾言一辈子。
阮瑾言真正病倒是在看到阮姜骨灰的那一天,他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好的一个妹妹,就变成了这么小小一盒。
然后他就出现了幻觉,他偶尔会听到阮姜在屋子里头喊他,偶尔会看到小元晟躲在窗户下面偷偷瞧他。
他有时候能知道这是假的,有时候却又甘愿沉溺在此。鸾鸣宫大门被从外面锁起,没有元晟的命令谁都无法出入。姜颜雪期初还想要将阮瑾言从幻觉中拉出来。
但是后来她发现,沉溺在幻觉中要比清醒时更加快乐,也就不逼迫阮瑾言清醒了。
雪压在枝头上,阮瑾言披了厚披风坐在门前晒太阳。阮姜已经离开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阮瑾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
姜颜雪端了炭火过来,把手炉恶狠狠塞进阮瑾言怀中。
“大冬天坐在这里也不怕死了,死也别死我面前。”
阮瑾言笑道:“天冷了,这里就一个火炉。我看着元晟衣着单薄,你不如拿去让他用。”
阮颜雪嗯了声,没有再说话。她心想;你家那位现在快活着呢,根本就不需要你这手炉,自然有人给他暖手暖脚。
“外面怎么如此热闹?”阮瑾言侧着头微微听了听:“我好像,还听到了小孩子奔跑的声音。”
姜颜雪道:“没什么,你要是嫌那些孩子吵闹,我出去赶走就是了。”
“不必,让他们跑就是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有人进来了?”
姜颜雪随口胡诌:“今天是冬至,有小孩子进来也是正常。”
“正常?”阮瑾言微微笑道:“应该让阮姜跟着去玩玩,成日里躲在里面,估计也闷坏了。”
“嗯,确实如此。”姜颜雪敷衍道。
“不对,今天不是冬至。”阮瑾言突然就清醒了:“冬至不至于会如此庆祝。”
“是,是他的妻子今天生日吧。”阮瑾言擡起头,面色苍白双唇却是意外的红润:“请孩子来宫中跑也是为了沾沾喜气。”
阮颜雪还以为他不是十分清醒,便道:“哪里有谁的生辰,乱七八糟的,别胡思乱想。”
“昨晚两个孩子在外面嚼舌根,被我听见了。”
到底是谁在外面嚼舌根,若是让自己只晓了,定要将那两个的皮给扒下来仔细看看。姜颜雪这样想着,却又听到阮瑾言问:“阮修名呢,可还好?”
姜颜雪想要骗他,告诉他阮修名现在要惨死了,但是她实在找不到理由,便含含糊糊道:“尚且还好吧。”
“尚且还好?”
阮瑾言重复了一次之后,再也没有说话,他看着外面细碎白雪,长久的发呆。
直到傍晚的时候,耳边烟花炸开,阮瑾言才呆呆转过头去。
烟花炸开后,如同星子坠落。兴许是离得近了些,有些烟火落下来的时候落到了鸾鸣阁的墙头上。
姜颜雪怒道:“这是那个不长眼的,这要是走了水,看谁能管担当的起这个责任。我出去说说,让他们离得我们远些。”
“别去说。”阮瑾言淡淡回过头去:“莫要说了,说了也没用。反而会说咱们大好的日子里去找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