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暴雨
第5章暴雨
一顿饭吃完,外面的雨势已经转成了暴雨,餐厅外的大道上积水深度已经末过脚脖子,私家车全堵在一起,车尾灯亮起一片红,喇叭声滴个不停,三个人站在餐厅的屋檐下犯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龙年,今年雨水特别多,看样子明天得涝了,”王朝云说,“小宁,你回徽州还是住合肥?我送你过去?”
徐木宁不想麻烦她,就说:“我在附近订了酒店,等下走过去,你快回家吧。”
“也行,这雨太大,不走等下更不好走,我就不坚持了,老程你也快点啊,别等车进水。”她朝两人挥手告别,撑开伞抱怨着雨好大,把包往身前一抱冲了出去。
雨水吹进屋檐下,打湿了徐木宁的裤腿,他往后退了两步,拿出手机在软件里找酒店。
他低头的时候,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被餐厅门口的霓虹灯映衬出不同的颜色。程瞰悄无声息地打量他,个头比自己矮一点,是个适合拥抱和接吻的高度。
程瞰被自己冷不丁冒出来的想法吓得一哆嗦,他自嘲自己真是太久没谈恋爱了,对着个男的都能想些有的没的。
咳了一声,他说:“徐木宁,在戏院的事上,以目前的情况看我们的目标一致,你也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一起?”
徐木宁划拉屏幕的手一顿,擡起头:“不需要,我一个人也可以。”
怎么脾气像头牛一样倔啊,程瞰叹气。
徐木宁看着他片刻,想起了什么似的,收了手机,征询道:“程先生,我想起我没带身份证,住不了酒店,可不可以麻烦你收留我一晚?”
“啊?”
他话题的转变太跳跃,程瞰大脑宕机了几秒钟,迎上徐木宁的目光,对方的眼睛里带着某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像是试探,更像是……审视?
徐木宁看了眼他手里的牛皮纸袋:“你说我们目标一致,我突然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你今天没开车,那你怎么过来的?坐高铁?”程瞰的话就是挑明了他不信。
“我要买回戏院,在省钱,坐亲戚的顺风车来的。”徐木宁给了个完美的理由。
程瞰却感觉这依旧是徐木宁的借口——对方似乎很想要跟自己聊点别的?他恍惚间想起,昨天在石中戏院,徐木宁一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人好像真的认识自己,可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程瞰有点好奇了。他也不点破,想看看徐木宁要做什么,于是点头答应:“好啊,住酒店要花钱,我帮你省这一笔。”
程瞰的房子在翡翠湖附近,从巢湖南路开过去很堵,车很久没动。车窗外雨势越来越大,两个人都没说话,一时间耳边只有雨水重重打在车窗上以及雨刮器发出的声音。
“你要不要听歌?”程瞰觉得气氛有点冷,边把手机连上蓝牙边问旁边的人。
“嗯。”徐木宁没有拒绝,甚至指定了歌曲:“我可以听皇后乐队的歌吗?”
程瞰微愣,歪头看着徐木宁。车内光线比较暗,对方平视前方,看不清表情。不过程瞰此刻已经确定,徐木宁就是认识他的——他知道自己喜欢皇后乐队。
“可以,你自己选。”
手机递过来,徐木宁在播放器里键入歌名,音响里很快响起《loveofmylife》的前奏。
程瞰扶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着,徐木宁不会无缘无故放这首歌,所以应该是他们以前见面的场景里有这首歌?他顺着歌声回忆从前,想了半天,大脑一片空白,能回想起来的每个场景都没有徐木宁这个人。
程瞰像是发现了一项新奇的游戏。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不动声色地问:“你喜欢这首歌?”
“算不上,以前听人唱过,记忆犹新。”
是自己的唱过?范围缩小了一点,程瞰根据线索继续回想,然而,他大学时期搞过乐队,无数次唱过这首歌,后面去了美国,跟同事出门喝酒,心血来潮了也唱过很多次。
所以他们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见过?
他觉得徐木宁有点像他的猫,一只黑白色的德文卷毛猫。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喜欢暗戳戳使坏,不是把笔从书桌上推下去,就是在他弹琴的时候用尾巴尖尖挠他的手指,徐木宁现在挤牙膏一样时不时透露一点信息,跟芝麻糊的举动无异。
“嗯,皇后乐队还有很多好听的歌,”程瞰是逗猫的一把好手,他憋着笑说:“正好现在堵着没事做,可以都听听。”
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手心泛起一阵灼烧感,徐木宁借着昏暗的光线悄悄观察程瞰的反应,他是真的把自己忘记了吗?可是……
徐木宁有些气馁,又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想要让程瞰想起自己?徐木宁咬了下嘴唇,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或许程瞰属金鱼,记忆只有七秒。
车行至翡翠湖附近的银泉花园,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暴雨如注,积水灌满了整个小区,地面停车场被雨水淹了。两个人撑一把伞蹚着到膝盖的水回到程瞰的家中。
门刚打开,眼前一花,一条白色的萨摩耶瞬间扑了上来,徐木宁不知道他家里有狗,完全没有防备,被扑到往后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蠢狗,你爹在这里!”
程瞰恨铁不成钢,把疯狂摇着尾巴用狗头拱着徐木宁的萨摩耶拉开,徐木宁稳住身体,站定后一看,萨摩耶的架势还想冲上来拱他,而且它的后面还跟着一只喵喵叫的德文卷毛猫,鼻子连着嘴巴、胸口那一片的是白色卷毛,像戴了一条围脖,鼻子往外扩散是对称的黑色,四肢黑毛,肉垫却是白色的,传说中的乌云踏雪,琥珀一样的眼睛又圆又大,正歪着脑袋看徐木宁。
“好、好可爱的猫。”徐木宁的视线完全被那只猫勾走了。
“我女儿,叫芝麻糊。”程瞰言语里都是自豪,一手拉着狗,一手弯腰抱起猫,满脸怜爱地在它的脸上亲了一口,“进来吧,家里有点乱,别嫌弃。”
徐木宁眼睛跟着猫走,以为他在谦虚,待跨进家门,看清程瞰家的样子,瞬间被他口中所说的“乱”震惊到了。
怎么会有人的家里,像被台风过境一样。
偌大的客厅里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猫狗玩具,地板、茶几、餐桌上都是书本、五线谱以及黑胶唱片,还有吉他、萨克斯、小提琴、单簧管、架子鼓等乐器横竖摆放,衣服裤子搭在沙发、椅背上,就连拆开的快递盒都没有折好,一组巨大的猫爬架装到一半,到处都是散落的零件。
而最离谱的竟然是,落地窗下有一台漆黑的斯坦威三角钢琴——程瞰是怎么把它弄上来的?
“你家……好有特色。”徐木宁斟酌着用词,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一只会叫的恐龙玩具,萨摩耶听见声音,激动地挣脱程瞰的手跑过来叼住,仰着头看徐木宁,似乎是想跟他玩。
“它叫棉花糖,好像很喜欢你。”程瞰把猫放在酒吧台上,挠着它的下巴说:“最近忙,没时间收拾,你随便找个地方坐,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水。”
根本没地方给徐木宁坐,加上他洁癖犯了,站在玄关不动,有点想逃跑。他刚刚到底为什么会脑子抽风让程瞰收留自己,撒谎果然要受到惩罚吗?
在程瞰离开时,芝麻糊从吧台上轻盈地跳下来,踩着猫步来到徐木宁面前,喵了一声,徐木宁蹲下摸了摸猫头,芝麻糊马上喵喵叫回应他,还蹭他的手心,尾巴竖得高高的,徐木宁一颗心快化了,忍不住把猫抱进怀里。
他很喜欢小动物,小时候想过养猫,但黄明英动物毛过敏,成年后他常年在外,没有安定的生活环境,养猫养狗的计划一再搁置,平时会在住的地方喂流浪猫过猫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