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惊蛰尸鸣
一、惊蛰雷动
惊蛰这天的雷来得邪乎,前半夜还是星星点点的雨,后半夜突然炸响个响雷,震得青石镇的窗棂直哆嗦。林清风被雷声惊醒时,发现桌案上的罗盘在转,指针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在“巽”位(东南方)和“坎”位(正北方)之间疯狂摇摆。
“师父!镇东头的河冒泡了!”青禾撞开房门,手里的灯笼晃得厉害,“跟去年尸xue冒黑汁一个样,还漂着好多水草,缠在一块儿像…像人的头发!”
林清风抓起桃木剑往镇东跑,脚刚踩出道观门槛,就听见河里传来“咕嘟”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换气。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河面,那些“水草”果然在动,根须般的细丝缠成一团,托起具浮肿的尸体——是去年冬天在河里捞上来的货郎,当时已经下葬,此刻却穿着湿透的蓝布衫,双手垂在水面,指缝里还夹着半枚铜钱。
“水尸。”林清风摸出张黄符,指尖蘸着朱砂在符面画了道“镇水咒”,“惊蛰地气升,尸气跟着破土,河底的老东西怕是都醒了。”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炸开个水花,货郎的尸体直挺挺地立了起来,脚尖点着水面,脖子以诡异的角度扭向岸边,嘴里淌出的不是水,是黑红色的黏液,滴在河面上,瞬间融出一个个小漩涡。
二、河灯引路
镇东头的老槐树底下,已经围了不少人。打鱼的周老汉举着煤油灯,照亮河面的景象,声音发颤:“昨晚还好好的,今早就看见棺材板从桥洞漂过来了…那不是去年淹死的李寡妇家的棺材吗?怎么自己从坟里跑出来了?”
林清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口薄皮棺材在水里晃晃悠悠,棺盖半开着,露出只惨白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河泥。更吓人的是,棺材周围漂着十几盏河灯,是去年中元节镇民们放的,灯芯早该灭了,此刻却亮着幽绿的光,像串鬼火,引着棺材往岸边漂。
“是‘灯煞’。”林清风让青禾把镇民往后退,自己踩着河埠头的石阶往下走,“有人借着惊蛰的雷气,用河灯引尸上岸。你们看灯芯——”
众人凑近了才发现,河灯的灯芯不是棉线,是拧成股的黑发,烧起来冒着黑烟,闻着像烧焦的头发丝。周老汉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前儿个我看见西边来的那个货郎,在河边埋了个坛子!当时还骂他瞎折腾,现在想来….”
“是玄阴教的‘引尸坛’。”林清风已经踩着水走到棺材旁,桃木剑挑起棺盖,里面的尸体猛地坐了起来,脸皮泡得像发面馒头,眼睛却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岸上的人群。“青禾,拿糯米来!”
青禾刚把糯米袋递过去,就听见“哗啦”一声,河底浮起更多尸体,有穿寿衣的老头,有扎红绳的小孩,个个跟着河灯往岸边凑,手指在水面划出道道水痕,像是在召唤人下去。
“快!把家里的雄黄酒都拿来!”林清风一边用糯米打退靠近的水尸,一边大喊,“往河里倒!雄黄酒能克水煞!”
镇民们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往家跑。赵虎跑得最快,抱着个酒坛子就往河边冲,酒液泼在水面,泛起金红色的泡沫,水尸沾到泡沫,皮肤立刻滋滋冒烟,往后缩了缩。
“管用!”赵虎眼睛一亮,又泼出一大口酒,却没注意身后漂来盏河灯,幽绿的火苗舔上他的裤脚,瞬间烧出个洞,黑灰顺着裤腿往上爬。
“赵虎!”林清风眼疾手快,挥剑斩断他的裤脚,黑灰落在地上,竟变成无数只小虫子,钻进泥土里不见了。“别碰河灯的火!是尸油炼的!”
三、坛中秘
周老汉说的“坛子”埋在柳树根下,青禾用锄头刨了两下就见了底——是个黑陶坛,坛口缠着黑线,上面贴满了黄符,符纸已经被雨水泡得发涨,字迹模糊不清。
“这是‘养尸坛’。”林清风蹲下身,小心地揭开最上面的符纸,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坛子里装着半坛黑泥,泥里埋着些碎骨头,还有根缠着红线的手指骨,“玄阴教把死者的骨殖埋在坛里,借着河水的阴气养着,惊蛰打雷时,用河灯引它们出来…这坛里的骨头,至少埋了十年。”
他正说着,坛底突然“咚”地响了一声,像有东西在撞。林清风立刻按住坛口:“不好!里面有活物!”话音未落,黑陶坛突然裂开道缝,从里面伸出只毛茸茸的爪子,指甲又弯又尖,竟是只老鼠大小的黑毛怪,眼睛红得像血,顺着坛壁爬出来,直扑林清风的脸。
“是‘尸鼠’!”青禾吓得往后跳,“师父说过,这东西专吃尸体的眼珠子,带的尸毒最烈!”
林清风侧身躲开,桃木剑劈下去,却被尸鼠灵活地避开,它钻进人群,一口咬在卖菜阿婆的鞋上,阿婆惨叫一声,脚踝瞬间肿起个青黑色的包,顺着血管往上爬。
“快用雄黄粉!”林清风大喊着撒出一把雄黄,尸鼠被粉末沾到,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冒出黑烟。但更多的尸鼠从坛缝里钻出来,黑压压一片,顺着河岸往镇里跑,所过之处,石板路上留下串黑脚印,冒出刺鼻的臭味。
赵虎抱着酒坛追上去,把酒泼在尸鼠群里,却发现这次雄黄酒失效了,尸鼠踩着酒液继续跑,反而被酒火点燃,变成“火鼠”,窜进了旁边的柴房。“娘的!这东西不怕酒了!”
林清风盯着燃烧的柴房,突然想起玄通道长手记里的记载:“尸鼠畏日光,却喜阴火,若借雷火焚之,反成其养料。”他心里一沉,擡头看天,云层越来越厚,下一个雷怕是要来了。
四、雷火炼尸
果然,没过半炷香,又一个响雷炸在头顶,柴房的火焰突然窜起三丈高,里面传出“吱吱”的怪叫,却不是惨叫,是兴奋的嘶鸣。紧接着,屋顶破了个洞,无数只尸鼠裹着火焰冲出来,像群小火球,落在谁家的草垛上,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快拆房!别让火势蔓延!”林清风指挥着镇民拆柴房旁边的矮墙,自己则冲向镇西的土地庙——那里供着块“镇水石碑”,是百年前治水时立下的,据说刻着“八封镇邪符”。
他刚跑到土地庙门口,就看见个穿黑袍的人正用锤子砸石碑,黑袍下摆沾着黑泥,正是周老汉说的货郎。“玄阴教的杂碎!”林清风挥剑砍过去,货郎却不躲,任由剑刃劈在背上,转过身时,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只滴血的眼睛。
“林道长来得正好。”货郎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这石碑一碎,河底的‘老祖宗’就能出来了,你说,是让它先吃了你,还是先吃那些愚蠢的镇民?”
林清风没工夫跟他废话,剑招凌厉,招招往面具缝隙刺去。货郎却像没痛觉似的,任凭桃木剑划破皮肉,手里的锤子一下下砸在石碑上,石屑飞溅中,碑上的符咒渐渐模糊,河面传来更响的“咕嘟”声,像是有巨大的东西在翻身。
“师父!河、河里有东西要出来了!”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林清风余光瞥见河面鼓起个巨大的水包,直径足有十丈,水草和尸体像浮萍似的漂在上面,水包顶端的河面,竟慢慢裂开道缝,露出层青灰色的皮,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疙瘩。
“是‘河魁’!”林清风心里一紧,玄通道长手记里提过,这是百年老尸吸足河阴之气化成的怪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有借天雷劈中它头顶的“尸门”才能杀死。可现在乌云密布,天雷虽多,却偏偏劈不到河魁头上,反而把尸鼠养得更凶。
货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得更得意了:“怕了?这河魁是我用三十六个淹死鬼喂大的,雷火越盛,它越兴奋…等它爬上岸,整个青石镇都得变水坟!”
林清风突然注意到货郎的青铜面具——眼睛的位置是空的,里面塞着团黑布,黑布上渗着血。他猛地想起什么,侧身躲过锤子,桃木剑直刺面具的眼洞:“你这面具,是用活人的皮做的吧!”
货郎果然慌了,仓促间用锤子去挡,面具被剑刃划开道缝,露出里面腐烂的皮肤。就在这时,又一道天雷劈下来,不偏不倚落在面具的裂缝上,货郎惨叫一声,浑身冒起黑烟,手里的锤子“哐当”掉在地上。
林清风趁机捡起锤子,转身冲向河边,河魁已经露出半个脑袋,像尊长满青苔的石像,头顶果然有个凹陷的“尸门”,正往外淌黑汁。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锤子扔过去,却被河魁一巴掌拍飞,锤子砸在土地庙的柱子上,断成两截。
五、石碑泣血
“师父!石碑在流血!”青禾突然大喊。
林清风回头一看,土地庙的石碑被天雷劈中,裂缝里渗出鲜红的液体,像血一样顺着碑身往下流,滴在地上,竟燃起金色的火苗。那些被火焰包裹的尸鼠碰到金火,瞬间化成了灰,连点烟都没留下。
“是‘镇魂血’!”林清风又惊又喜,玄通道长手记的最后一页,被虫蛀得只剩几个字:“碑泣血,雷为引,镇河魁”。他立刻冲回土地庙,抓起地上的石屑往石碑的裂缝里塞,“青禾!让大家把带血的布条都拿来!越多越好!”
镇民们虽然不解,但还是纷纷扯下包扎伤口的布条,递了过来。林清风把布条塞进裂缝,血布条一接触碑上的“镇魂血”,立刻燃起金色的火焰,石碑上的符咒重新亮起红光,比之前更醒目。
河魁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发出沉闷的咆哮,巨大的爪子拍向土地庙,庙顶的瓦片“哗啦啦”往下掉。林清风顶着落石,用桃木剑蘸着碑上的“镇魂血”,在地上画了个巨大的八卦阵,阵眼正对着河魁的尸门。
“赵虎!带所有人进阵!”他大喊着,自己则站在阵眼中央,举起桃木剑指向天空,“天雷!借我一剑!”
话音刚落,最响的一个雷炸了下来,正好劈在桃木剑上,剑刃瞬间裹满金光。林清风纵身跃起,借着雷劲冲向河魁,剑尖直指尸门——那里,货郎的青铜面具不知何时被河魁吸了过去,卡在尸门上,像块丑陋的补丁。
“就是现在!”林清风的剑刺穿面具,扎进尸门,河魁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庞大的身体在水里疯狂扭动,掀起的巨浪差点把土地庙冲垮。但它头顶的尸门冒出黑烟,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咚”地沉回河底,河面上的尸体和河灯也跟着消失了。
六、晨光微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