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末日邱莹莹的逆袭 - 邱莹莹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59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灰烬上的新芽

一、破庙残烛

惊蛰刚过,江南的雨就没停过。陈砚之踩着泥泞,把最后一捆柴拖进破庙时,裤脚已经和泥粘成了一团。庙门早被狂风掀飞,只剩下两根朽烂的木柱,像个豁开的伤口,任由冷雨往里灌。神龛上的观音像缺了半边脸,泥灰顺着脸颊往下淌,倒像是在流泪。

他哆嗦着摸出火石,打了三次才燃起一星火苗。干枯的艾草在石灶里“噼啪”作响,烟呛得他直咳嗽,却好歹把寒气逼退了些。怀里的油纸包被体温焐得发潮,里面是吴伯临终前塞给他的药谱,边角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墨迹在“麻黄”“桂枝”的字样上晕开,像极了娘咳在帕子上的血痕。

“咳咳……”角落里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陈砚之这才想起,昨夜躲雨时,还撞见个蜷缩在香案下的少年。那孩子约莫十三四岁,穿着件不合身的粗布棉袄,袖口磨出了破洞,露出冻得发紫的手腕。此刻他正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醒了?”陈砚之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溅起来,照亮少年苍白的脸。对方擡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两簇没烧透的炭火。“我叫阿竹。”少年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家被烧了,爹娘……没跑出来。”

陈砚之沉默着递过去半块烤焦的山药糕——那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后一点吃食。阿竹接过去,没敢大口咬,只是用门牙一点点刮着焦壳,碎屑落在衣襟上,他又慌忙用手指拈起来塞进嘴里,眼神里的局促像极了当年第一次去码头扛活的自己。

雨势渐大,打在庙顶的破洞上,“咚咚”作响。陈砚之翻开药谱,借着跳动的火光辨认字迹。吴伯的批注歪歪扭扭地挤在页边:“鸦片混在香料中,性烈如火,成瘾者骨瘦如柴,咳血而亡。解救之法,需以石膏清胃火,知母润燥,再加细辛通窍……”墨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写着写着被人打断,最后几个字几乎看不清,只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划破了整张纸。

“这是什么?”阿竹凑过来,鼻尖快碰到纸页。他的手指在“鸦片”两个字上顿了顿,忽然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我爹就是吸这东西,把家里的田都卖了,最后……最后在烟馆里被人打死的。”

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码头货箱里那些闪着红光的膏体,想起刘管事烟袋里飘出的甜香,原来那不是香料,是能把人骨头都熬化的毒药。破庙的风卷着雨丝扑进来,火塘里的柴发出“噼啪”的哀鸣,像是无数个被鸦片吞噬的灵魂在低泣。

二、烟馆魅影

三日后雨停,陈砚之带着阿竹往县城走。少年说,他曾在县城的“聚香楼”见过刘管事,那地方明着是卖南洋香料的铺子,后门却总在深夜打开,有穿绸戴缎的人进进出出。“我偷偷看过,他们从后门运进去的木盒,和我爹烟枪里的鸦片膏一模一样。”阿竹的声音压得很低,路过巷口的算命摊时,还下意识地往陈砚之身后躲。

县城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陈砚之把药谱藏在贴身的布袋里,跟着阿竹绕到聚香楼后门。墙角的狗尾巴草长得比人高,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丝竹声,咿咿呀呀的,和码头货箱里漏出的靡靡之音如出一辙。后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一股甜腻的香,不是檀香,也不是香料,是那种能勾人骨髓的甜,闻着让人头晕。

“往这边。”阿竹拉着他拐进旁边的窄巷,巷子尽头有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探进聚香楼的后院。两人攀着树枝爬上墙,落在一片堆着杂物的空地上。后院的厢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晃动的人影,其中一个腆着肚子的胖子,正是刘管事。

“李老爷,这批货纯度高,您尝尝?”刘管事的声音谄媚得发腻,陈砚之听见火石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滋滋”的燃烧声。“好东西!”另一个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满足的喟叹,“比前几批烈多了……就是这价钱,能不能再让让?”

“哪能让您吃亏呢,”刘管事笑出了声,“只要您肯在知府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让咱这‘香料’生意多开几个月,别说降价,送您几盒都行!”

陈砚之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忽然明白吴伯药谱里那道划痕的意思——这些人不仅贩卖鸦片,还勾结官吏,把毒药当成香料堂而皇之地流通。阿竹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角,指着厢房角落的柴房,那里堆着十几个和码头货箱一模一样的木箱,箱盖没盖严,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黑褐色膏体。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刘管事慌忙吹灭烟灯,招呼着手下把木箱往地窖里搬。“是巡捕房的人!”阿竹压低声音,拉着陈砚之往墙头爬。陈砚之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李老爷慌乱中掉在地上的烟枪,枪杆上刻着的“福禄寿”三个字,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三、药谱泣血

回到破庙时,陈砚之把药谱摊在香案上,借着月光一点点辨认吴伯的批注。阿竹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聚香楼的布局:“地窖入口在厢房的灶台下面,有两个guards守着。”

“解救之法……”陈砚之喃喃念着药谱上模糊的字句,“石膏清胃火,知母润燥,细辛通窍……后面是什么?”他把纸凑近火堆,火光烤得纸页发脆,终于在划痕边缘看清几个残缺的字:“需……雄黄酒……引毒……”

“雄黄酒?”阿竹眼睛一亮,“我知道哪里有!城西的药铺老板藏了些,说是能驱邪,去年端午我还偷看过。”

两人连夜赶到城西,药铺早已关了门,门板上贴着“停业”的告示,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的。阿竹从后窗翻进去,很快抱出个陶瓮,揭开盖子,一股辛辣的酒香扑面而来。“老板说这是用雄黄泡的,能治蛇毒。”

陈砚之想起吴伯说过,鸦片性烈如蛇,或许雄黄酒真能引出毒素。他倒出半碗酒,又从药谱里记下的方子中抓了些艾草、薄荷,一起放进锅里煮。药汤沸腾时,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像极了娘生前熬药的味道。

“你在做什么?”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陈砚之差点打翻药锅,转身一看,药铺老板举着灯笼站在门口,脸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这是雄黄酒,能解鸦片毒?”老板的声音发颤,“我儿子……他也吸了那东西,能不能救救他?”

原来老板的儿子沉迷鸦片,把家底败光后就失踪了,老板守着药铺,就是想等儿子回来时,能有药可救。陈砚之把药谱递给他,三人凑在一起,借着灯笼光辨认那些模糊的字迹。老板忽然指着药谱最后一页叫出声:“这是……这是我爹的字迹!他以前是太医院的御医,因不愿给鸦片贩子开方子,被赶出京城!”

纸上画着一幅经络图,标注着鸦片毒素淤积的xue位,旁边写着:“毒聚于肺,需以针灸刺中府、云门二xue,辅以雄黄酒引毒外泄。”老板的手指抚过图上的批注,忽然泣不成声:“我爹当年就是研究这解毒方子时,被人害死的……他说,只要能找到愿意试药的人,方子就能成。”

四、地窖惊雷

三日后,陈砚之扮成送货的伙计,跟着刘管事的手下走进聚香楼。阿竹藏在柴房的草料堆里,药铺老板则带着药箱,扮成给李老爷瞧病的郎中。地窖的石阶湿滑冰冷,墙壁上渗着水珠,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李老爷今儿精神好?”刘管事的声音在前面带路,陈砚之跟在后面,手里的药箱里装着雄黄酒和银针。地窖深处传来“滋滋”声,还有人哼着浪荡的小调,空气里的甜香浓得化不开,闻着就让人腿软。

“来了?快把货呈上来。”李老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陈砚之推门进去,只见几个穿着华丽的男女围坐在烟榻旁,烟灯明明灭灭,把他们的脸照得如同鬼魅。刘管事正弯腰给李老爷装烟,看见陈砚之,眼睛一瞪:“你谁?”

“是我请的郎中,”李老爷懒洋洋地擡了擡手,“最近总咳嗽,让他给瞧瞧。”陈砚之趁机走上前,假装诊脉,指尖刚触到李老爷的手腕,就听见外面传来阿竹的喊声:“着火了!柴房着火了!”

地窖里顿时一片混乱,刘管事的手下慌忙往外跑,陈砚之趁机抽出银针,快如闪电般刺中李老爷的中府xue。对方“啊”地叫了一声,烟枪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你做什么?”刘管事察觉不对,扑过来想抓他,却被药铺老板拦住——老板不知何时带了巡捕房的人进来,手里举着吴伯的药谱,“这就是你们贩卖鸦片的证据!”

地窖里的打斗声、惊叫声混在一起,陈砚之抓起雄黄酒,往那些打开的鸦片盒里倒。酒液遇到膏体,立刻冒出刺鼻的白烟,像无数条小蛇在扭动。吸了烟的人纷纷咳嗽起来,捂着胸口直吐,吐出的痰里带着黑褐色的黏液。

“吴伯的方子成了!”陈砚之看着这一幕,眼眶发热。火光从地窖入口涌进来,照亮了墙上的血手印,也照亮了药谱上吴伯那道深深的划痕——此刻看来,倒像是一个破折号,连接着绝望与希望。

五、新芽破土

聚香楼被查封的那天,县城的百姓拥到街上,看着巡捕把刘管事、李老爷等人押走,有人扔烂菜叶,有人哭着喊亲人的名字。药铺老板在街角支起摊子,免费给瘾君子施针、灌雄黄酒,他的儿子也在那天回来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跪在父亲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陈砚之站在破庙前,看着阿竹在庙门的缺口处种下一排艾草。春雨又下了起来,打在新抽芽的草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药谱被他重新誊抄在干净的纸上,补全了吴伯没写完的方子,最后添了一句:“毒可解,心瘾难除,需以恒心为药,以新生为引。”

阿竹忽然指着远处,只见田埂上有农人在翻地,牛蹄踩过的泥地里,冒出点点新绿。“那是麦芽。”陈砚之笑着说,想起娘以前总在春分种麦芽,说熬过冬天,总会有新的东西长出来。

破庙的观音像依旧缺着半边脸,但石灶里的火重新燃了起来,烟顺着庙顶的破洞往上飘,像在给天上的吴伯报信。陈砚之摸出怀里的山药糕——这次是新做的,带着淡淡的艾草香,是药铺老板教他做的。他掰了一半递给阿竹,少年咬了一大口,嘴角沾着碎屑,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风穿过庙门的缺口,带着泥土的腥气和草木的清香。陈砚之知道,鸦片的毒或许能解,但人心的贪念难除,就像这江南的雨,总会来,却也总会停。而他要做的,就是守着这刚抽出的新芽,等着看它们长成燎原的草木,把那些黑暗的角落,一点点照亮。

夕阳西下时,药谱被郑重地收进木箱,和娘的帕子、吴伯的药秤放在一起。箱底的泥土里,不知何时落进了一粒艾草种子,在暮色中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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