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 80年代寡妇日常 - 一把野火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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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镇上有个电影院,一张电影票要5角钱,可买一斤上好的纯瘦肉也就一块二,米两角一斤,5角钱还可以买一大筐蔬菜。

南枝从来不舍得去电影院,好在镇上也会有免费电影看,比如哪家有人做大寿,哪家死人了,哪家结婚了,那家就会出几十块钱点一场电影图个热闹。南枝喜欢看电影,每逢这样的机会她都会端个小板凳去赶场。

电影里那些男人们长得都很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笔挺的西服,领带掖在西服里面,露出衬衣衣领,脚下的皮鞋擦得锃亮,纤尘不染,身材高高大大的,特别俊俏。

就像眼前的这个上官老师。

“大姐,你想报名参加我们这个培训班吗?我是培训班的老师上官牧野。”他说着,眼中的笑容在这腊月的寒风里绽开了。

南枝的脸有些红,这个老师的声音也很好听,说话就像唱歌似的,不像她一口方言。

上官牧野打量着她,这是个好看的女人,虽着衣着寒酸,但仍然掩饰不住那浑然天成的美貌。只是有些可惜,气质不太好,她显得怯生生的,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城里女人的仪态万千,风情万种,但这正好说明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她的眼睛里像有一汪泉水,仿佛只要眨下眼睛,那泉水就会淌出来。

“抱歉,学费太贵了,我上不起。”南枝小声地道。

上官牧野轻轻应了一声,实际上他并没听清南枝说什么,他看着那一双快要流出泉水的眼睛出神了。

南枝抱着纸扎低头离开。

倪燕生葬在金山的山脚下,这块坟地也是王大叔帮忙去相的,说周围有山有水,可使子孙后代发迹。

两个星期没来,燕生的坟前遍地枯草,南枝拔掉枯草扔到远处,这才蹲在坟前摆放好纸扎,金童玉女分立在墓碑两侧,一左一右。

南枝点燃了蜡烛插在墓碑前,烧了香,将纸钱折成一张张地焚烧。

风有些大,纸钱刚刚点燃就被风吹起,吓得南枝赶紧用树枝拍下来,这里挨着山,周围又都是枯草,如果把山烧了可是要坐牢的。

南枝烧得小心翼翼,一张纸钱烧完才敢烧第二张,看着那摞纸钱化为灰烬,南枝心里不禁惆怅,人死就如灰飞烟灭,匆匆来世上一场,最后也只能留下一抔灰。

烧了近两个小时,纸钱和金箔才烧完,南枝用树枝在灰烬上抽打,以防有零星小火焰没有熄灭。

每次来看燕生的坟,南枝都没什么话想对燕生说,可能燕生也不想听她说什么吧。也罢,就让死去的人清静清静。

沿着羊肠小道往家中赶,途中经过自家的菜地,南枝拐进去后发现刚出秧的小白菜被人拔了好多。这就奇怪了,小白菜刚出秧又不能吃,谁会去拔它呢。

小白菜地里有一只陷进去的脚印,南枝比划着那脚印,脚印很大,是男人的脚印。

南枝掐了一把豌豆尖放在口袋里,打算回去做个汤,胡乱蹭个中饭。

到家门前来旺冲了过来摇头摆尾,围着南枝东嗅西嗅。章小芬家的精神病儿媳妇坐在门前的石墩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傻笑。

“杏花,这大冷天的你坐在门口小心生病了。”南枝瞧着章小芬家的门,两扇刷着朱红油漆的大门紧闭,门上挂了锁。

“嘻嘻。”杏花还是傻笑。

南枝掏出钥匙开门,这时三姑走了出来,道:“枝,章小芬去医院了,家里没人。”

“这怎么回事。”南枝记得早上出门时,章小芬还向自己吐牙膏泡沫呢。“是老朱出了事吗?”这也不对,朱大成身体康健得很,能担得起百斤的柴。

三姑向杏花努努嘴,道:“章小芬被她儿媳妇用铁瓢砸了后脑勺,倒地不起,被朱大成送到镇上卫生院,听说镇卫生院没有接收,让他们赶紧去城里大医院,现在也不晓得情况怎么样了。”

天有不测风云,南枝感觉得可笑,人太狠了,总得是要还回来的。

“杏花,到姐家里坐坐,这外面冷。”南枝蛮同情这个疯媳妇,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疯病,要不是家里有四个兄弟撑腰,她这往后的日子咋过。当然,她娘家的兄弟也不是心疼这个妹子,而是怕她回来牵累自己,只要她有个落脚的屋子,哪管她过得好不好。

三姑扯住南枝,道:“枝,你别傻,小心这疯子冲你头上敲两记。对了,三姑还有话和你说呢,进屋去。”

南枝揣测是为了张大军的事,便答应下来。“杏花,进屋暖和。”南枝牵着杏花的手进入屋里,屋里虽然也冷,但比外面刀子一样的风吹着要好多了。

杏花进入屋里后也不傻笑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双手叉在口袋里。

南枝进入东厢房里,拉开柜子,里面有个罐子,南枝找来一只盘子,从罐子里抓了几把南瓜子,这是收的成熟南瓜的子,放在锅里用盐炒。

“杏花,吃南瓜子。”南枝将南瓜子往杏花手里放。

三姑看不惯,她是知道章小芬和南枝的恩怨。“对疯子这么好干嘛?她婆婆是怎么对你的,要是我才不理这家人呢。”

南枝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给三姑倒了一杯热水,道:“我和杏花婆婆的事,和杏花无关,而且她这么可怜,我就当做善事吧。”

“也就你傻。”三姑抓起南瓜子扔到嘴里,咯嘣一下,她张开嘴朝桌面吐出壳,时间仅一秒钟。

南枝不行,她嗑瓜子需要用手剥,三姑嗑掉三四个瓜子,她才能嗑一个。三姑吐壳吐得很响声,桌面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涎泡。她的儿子高中毕业,这可是镇上的高材生,被镇政府看中去做了秘书,后来又被调到县政府,娶了县城里的姑娘。

城里姑娘爱干净,容不得三姑这样吐口水,三姑在儿子家没呆上几天就灰溜溜地回来了。

再厉害的女人,也总有个更厉害的女人来制她。

想着,三姑的儿子严富强也好久没回家了,上次应该是半年多前吧,带着那小媳妇坐着小汽车一起回来的。那小媳妇烫着卷卷的头发,就像是哈巴狗儿的卷毛似的,一身红红的大衣裳,耳环和项链在太阳下发着金光,引得镇上好多媳妇婆子来看热闹。

那小媳妇嘴儿挺甜,见了人就叔婶伯姐的叫,还送给南枝一条纱巾,说是从杭州那边带过来的。

白色的纱巾,和手绢差不多大,丝绸的料子,上面画着花朵叶儿,南枝最喜用它来扎马尾,好像整个人都洋气了。

些会的功夫,三姑的面前已嗑成了壳山,盘中的南瓜子所剩无几。

“枝,今日一早张大军来找过我了,他说昨夜真的是想给你送肉,让你不要见怪,他没啥歪心思,就是心疼你一个女人孤苦伶仃,没人疼没人爱。”

“他就说了这些?”南枝按捺住怒气,这人不但隐瞒了向自己欲行非礼,还恶人先告状的做出一副委屈相。

“就这样。枝,我听得明白,张大军是急了些,但他是为了你好。你说怕人说闲话,他就夜里来。你说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处处都为你着想,枝,你就答应他吧。”

南枝气死,这事不怪三姑,只怪那张大军,待要把昨夜的事全盘托出,南枝又开不了口。

杏花忽然哼了一声,眼中放光,目光在屋中四处梭巡。“张大军,好哥哥,给肉吃。”她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南枝和三姑一凛,彼此对视一眼,杏花人疯,但话不疯,这话内有乾坤,三姑立即想到这杏花可能和张大军有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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