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记名弟子
陈语听霸无极说完这个名字之后下意识转头看了唐千重一眼，后者则只是微然摇了摇头，显然也没有听说过吞天兽的存在。霸无极一眼便看透了几人脸上的疑虑，因为淡然解释道：“兽可吞天，故有此名。只是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吞天兽始终都是作为一种蛰伏于东川的隐兽存在的，不为世人所知也不是什么太难理解的事情。”
然而陈语却依旧面露质疑之色道：“可是若东川的真的有这种异兽的话为什么始终不肯帮助东川战斗？我虽然没赶上多年之前东川与北瑞的战斗，但也大致从一些老者口中了解过那段历史。如果我所闻不假的话，东川当年虽然重创我北瑞，但所丧失的战斗力却绝对是远远超出北瑞军队的。对于本就地广人稀的东川来说这种打击有多大可想而知，难道这种情况也不值得你们国中的吞天兽出手吗？”
霸无极听陈语提出这种疑问时叹息了一声，之后更是面露无奈之色道：“有些事你恐怕是误会了，吞天兽与东川的关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亲近，它愿意呆在那儿只是因为喜欢那里极寒极热的气候，并没有特意去守护东川的意思。只要你们北瑞的军队没有打到东川，没有惊扰到吞天兽，它是不会主动帮东川解决什么麻烦的。”
陈语闻言颇感愕然道：“既如此，那你刚才所说的规则又是怎么回事？一个既不从属东川又不庇护东川的怪兽，凭什么有资格决定你们最高层的统治者是谁？”
霸无极却是微然嗤笑一声道：“拳头大就是资格，谁让东川还未建国之时吞天兽便已经呆在那里了？据说东川第一任的蛮王就是得到了吞天兽的些许力量才成功收服了国中大部分的散乱势力。至于真相究竟是不是那样，现在已经没办法去考证了，只能说它的存在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东川的高层势力安心了不少。”
陈语听罢撇了撇嘴：“就算如此，那吞天兽为什么要刻意扶持一个人类去成为另一群人类的首领？如果它的力量真有你说的那么强，那么世俗当中的这些权利它必然是不会放在眼中的吧？”
霸无极被问及这个问题时神色微显黯然，之后更是摇头叹息道：“其实兽皇的出现并没有很多年，甚至于只是近百年来才真正被东川国的决策层所注意的。起先凭空出现一个人说要占有国中最高话语权时，所有人都直接表示了拒绝。然而在第一任兽皇展示了自己的力量之后，这种异议便不消自退了。在绝对存有碾压力量的人面前，任何口头上的不顺从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所以东川兽皇的出现，等于是在吞天兽力量的支持强制性安排到东川国中的。”
“而其原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甚至于单纯直白到让人发指：吞天兽是在为自己找后路。”
陈语闻言颇感愕然道：“后路？这又是怎么回事？”
霸无极苦笑一声解释道：“你要知道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长生不死的物种，所谓的永生，也只是在我们认知范围之外的一个数字罢了。我们看不到那天的到来，并不等于那天不存在。而以吞天兽为例而言，它其实已经处于最后阶段的衰老期了。这就意味着它的力量早已大不如前，而且还在持续削弱着。说不定在之后的某天，它便会因为力量逸散而无法再支撑它活下去了，那也将作为它一生中最后的终结时刻。”
陈语对此倒是有些不以为意道：“那又有什么？生老病死本就存在，无论哪种生灵最后也都会落得个这样的结果。吞天兽都活了成千上万年了，难道还想不通这么个道理？”
霸无极摇了摇头道：“自然是想得通，但问题在于它如今最怕的问题便是连个善终的结局都落不下。以吞天兽一脉的习俗而言，安静死去并以最后一丝力量将自己的尸体完全分解于尘埃之中才是它们认知当中的完美归宿。而一旦有人打扰了它们这种行为，便会打扰它们灵魂的安息，这显然是吞天兽并不愿意接受的结局。”
陈语听罢分外诧异：“难道你们东川的这只吞天兽还怕它死前会有人打扰？应该没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霸无极神色平静地看了陈语一眼，之后更是直接说了几句让其倍感震撼的话：“我们东川物产缺乏土地贫瘠，活着的每一粒粮食上都染着同胞的鲜血。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过来的，还能活下去的，即便已经一无所有，却唯独不可能丢掉作为其生存最根本的胆气。要你说，还有什么是我们不敢做的？”
陈语在沉默片刻之后只能用很古怪地眼神看着霸无极道：“能把烧杀抢掠说得如此正气凛然，除了你之外也是没谁了。”
霸无极对此只是呵呵轻笑道：“我们东川跟你们北瑞比不了，从打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没法安逸度日。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求的时候，就没什么人有其它心思去考虑到底该不该怎么做了。有什么话等活下去之后再说，至于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死了，那还有什么可废话的？谁会再去跟一个死人讲道理？”
陈语对此有些哑口无言，唯有叹息一声道：“这种彪悍的民风，也确实只有东川才有吧。”
霸无极对此不置可否，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道：“正因为东川的子民骨子里就是野性而躁动的，所以但凡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一场大的争端。在有皇帝和蛮王加以约束之后，这种情况可能会稍稍得到缓解。可一旦有一天大家再次因为各种天灾而饿肚子了，同样的争斗还是会再次发生，并且会一次比一次狠，这也是为什么数十年前东川必须对外发动一场战争的原因。与其在固有数量的食物储备上内斗去争，还不如拼一把去抢外人。反正都是要死人的，何必总要窝里反？”
陈语听到这个看似有些荒唐、实质上却万分合理的理由之后分外骇然，之后却是又有些无语道：“那目标为什么会是北瑞？！”
霸无极微然垂首瞟了陈语一眼，随后说出了一个险些让其一头栽倒的答案：“离得近。”
陈语再次陷入沉默当中了，连身旁的唐千重跟李洛阳都面露呆滞之色地愣在了原地。
霸无极见到他们这副表情时再次有些无奈地笑道：“很多事确实就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包括东川所发动的那场战场。当时国中仅存不多的粮食并不足以支持军队对比较远距离的国家发动袭击，所以紧挨着东川的北瑞国变成了首要的目标。加之你们在物质上确实远比东川要丰饶的多，跟你们打也就成了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说句有些残酷的话吧，这些人死在哪儿其实都一样。即便他们不出战与你们北瑞争斗，最终也大多会死在国中同胞的手里。没有挨过饿的人，永远不会理解一碗稀粥就能引发一场命案的现象。但归根结底，这就是东川多年以来几乎天天都在各地上演的一幕，谁又有能力去制止它发生呢？”
陈语自小便随姐姐逃荒，自然是明白挨饿的滋味的。不过从霸无极的讲述中不难判断，东川国的人为了能吃饱肚子所要做出的举动，绝对比自己曾经见识过的那些人要血腥残酷的多。
而也正因如此，当面对霸无极最后所说的那句话时，陈语脸上的不满之色也瞬间因此而浮现了出来：“按你的年岁来算的话，当年东川对北瑞发动战争时你应该正值壮年吧？”
霸无极点头应声道：“不错，而且我那时正好继任上一任兽皇的职位。”
陈语目光微寒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是这场战争的发起者之一？”
霸无极并未急着承认和否认，只是目光颇为平和地看着陈语道：“有些事我还是想重申一遍，兽皇的存在其实更像是吞天兽在东川的人类代表。他具有权威性，也拥有决策权，然而为了不让骨子中便充满了叛逆因素的东川子民反感，这种一直具备的权利其实就是个摆设，并不能真正去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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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是你对自己目睹了这一切发生却并未前去阻止的开脱吗？”
“呵呵，一个没办法喂饱别人的人，是没有底气阻止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去觅食的。孩子，我不是你，你也做不成我，这就是这世间始终存在的无奈与残酷。”
霸无极和陈语说话的方式就好像一个垂暮的老朽在与自己涉世不深的孙儿谈话，没有什么训教之意，但字字入耳且意味深长。
陈语并不认同他所说的内容，却也无法再理直气壮地去指责一个已然身死的老人。无奈叹息一声之后，陈语面上也多了几分愁容：“当初那场战争究竟怎样血腥我确实是没赶上，但如今东川又再次对北瑞开战了，并且派出的还是一支近乎于不死不灭的尸军，这件事难道也是你生前安排好的吗？”
霸无极闻言脸色瞬间就变了，只是在幽绿鬼火的映照下并不是那么明显。饶是如此，陈语依旧从他的语调中听到了些许本不该有的慌乱颤抖：“东川尸军……出现了吗？”
陈语目光凛然地点了点头：“我来时已经亲手收拾了一波，但更多的尸军还在继续攻打北瑞。如果我的推断不错的话，此次东川开战已经不止是为填饱肚子了，而是在外人刻意的挑动之下掀起了一个混乱的开端。如果再不对其加以制止的话，整个东胜神洲都可能在不久之后被战火所蔓延，这应该也不是前辈您希望看到的吧？”
霸无极面露痛苦之色地紧闭着双目，直到许久过后才缓缓开言对陈语道：“国中尸军的存在我是知道的，而且如果追根究底的话，它们也确实跟我有关。更确切地说，是跟我一个记名的弟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