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他会
陈语听到此是心里瞬间咯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出言发问道：“你那个记名弟子不会是叫冥魂吧？”霸无极闻言便是一愣，之后看向陈语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愕然的神色：“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他这么说时陈语已经明白了大半，也未作回答，只是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将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自己先前便知道此次东川的尸军是和冥魂有关的，而且他现在已经跟双蛇军的灰眸勾结在了一起，这无论对东川而言还是对北瑞来讲，无疑都是个极坏的消息。
而在原本便极为棘手的情况下再多出一个霸无极时，此事似乎就变得更加难以收场了。
陈语怕的不是霸无极，而是站在他背后的那只吞天兽。
“你先前曾说过，吞天兽所指定的兽皇只有一名，而兽皇的弟子也只有一名。现在你已然死于此处，是不是代表着作为你弟子的冥魂便有着与吞天兽直接沟通的机会？”陈语丝毫不怀疑以冥魂的阴谋诡计能够让吞天兽站在他那端，而这无疑将成为自己此次前往东川的最大麻烦。
霸无极稍稍迟疑了一下，之后有些不确定道：“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我确实并未真的将吞天兽的力量完全交付于他。至于在我死去的这些年中他到底有没有设法取得吞天兽的信任，这便不得而知了。”
陈语眉头紧锁地思考着这些问题，细想之下却是有诸多疑点冒了出来，因而直接对霸无极发问道：“根据我对冥魂的了解，他应该至少经历过数百年前的某些事，至少从寿命上来讲是比你要长的多的，为什么会败在你门下成为你的弟子？”
霸无极叹了口气道：“当初我也是年轻气盛，尤其是在得到上一任兽皇的力量传承之后，更是格外的骄矜。而也就是在那时候，我遇见了格外落魄的冥魂。那时的他正被多名东川民人追打，我见他神情凄惨便出手救了他，之后他连连叩首说愿追随于我，我当时也是看他可怜，也就随口答应了。”
陈语听到此时呵呵冷笑道：“追杀？以冥魂的本事我还真想不出来你东川有什么人那么厉害能追杀他的。再说了，怎么就那么巧，他追杀的时候就被你给碰到了？又怎么那么巧，你救了他之后他就想死心塌地地追随在一个不知来历的陌生人身边？”
霸无极闻言也是自嘲地一笑：“可惜我当初没你这脑子，自然也就没有多去考虑什么，现在再说什么也都晚了。自那之后，冥魂便一直作为随从跟随着我，说话办事也极为得利。到后来时，我也确实生出了收他为徒的念头。不过也就是那时开始，东川国中的决策层们一致同意了对北瑞发起战争，我虽然不便参与但也必须作为监督者前去静听，这收徒的事也就暂且缓了一缓。”
陈语听到此时却是又面露疑惑之色道：“那照你这么说的话，冥魂必定应该也时常随你出入东川的皇宫吧？如此的话他与你国中的高层想必也应该比较相熟了。可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两年前我与东川蛮王等人一战时冥魂曾亲自露面，但你们东川那帮人可没一个能认出他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霸无极唯有连连苦笑道：“这也是那狼子野心之辈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的证明之意啊！当初我每每想要带他出行时他总会找各种理由推脱，现在想来大多都牵强之极。但我当时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也不会有太多的精力去管一个仆从到底在想什么了。加之兽皇的存在本就隐秘之极，除了皇帝与蛮王等少数人知道我之外，其它人连我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认识一个可以隐匿行迹的少年？”
陈语立时便明白了几分，之后更是直言猜测道：“照这么说，冥魂的目的应该很简单了，就是想通过你来接近你背后的吞天兽吧？而且从你目前的情形来看，吞天兽的能力应该也是与生死之力相关的，这跟冥魂始终所修的力量恰好十分吻合，这恐怕也是他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你信任的最主要原因了。”
霸无极很诧异陈语居然瞬间就能联想到这么多，但还是附和着点了点头道：“吞天兽最主要的能力便是将生与死的气息进行转换，从而达到某种意义上的复活。比如我现在之所以还能站在你们面前，主要便是因为在濒死之时对自己施加了复活的灵术，当条件满足之时，我便能复活一段时间来说完我要说的话。”
陈语对此却是叹了口气到：“我只能说在复活这项技能上，你那记名弟子掌握的要比你纯熟的多。”
霸无极神色再次一黯道：“若他不是品性太过极端的话，或许还真有可能成为我东川国中的柱石。可惜了，最后终归还是个狼子野心之辈。”
陈语此刻并不想听霸无极对于这些事的感慨，只是单刀直入地开言问道：“前辈，您当初的死是不是也跟冥魂有关？难道说是他将您害死的吗？”
霸无极缓缓摇头道：“你这么想倒也在情在理，但事实上我其实是自杀的，而且是在一种并没有人逼迫的情况下选择了这么做。”
陈语满面诧异地看着他道：“为什么？”
霸无极面色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接连数十年让生与死的气息在自己体内循环，本身对于精神便是一种折磨，没有经历过那种东西的人是很难理解我为什么那么做的。但真正让我觉得难以忍受的契机，其实还是因为我在偶然间发现了冥魂正在把我教他的灵术施加在一些死尸的身上，甚至也会将一些死亡的气息注入到活人体内。”
“我曾经尝试劝阻过他，得到的却只是模棱两可的答复，甚至在他偶然不耐之际会直接用那双阴冷之极的眸子盯着我。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让我觉得极为压抑，他隐藏的实力也显然比我要强得多。”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终于明白，我在收徒这方面确实是看走了眼了。冥魂虽然只是我的记名弟子，但已经习得了我所掌握的十之八九。这就意味着即便没有我的带领，有着极为接近的本源气息的冥魂在靠近吞天兽时，也不会遭到什么反击。而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便是你先前所猜想的了。”
“我明白冥魂在等什么，但我也知道一旦我这么做之后会是什么后果。所以我只能用更加极端的方式选择诈死，并且在死在别人抬着我的棺材游行送葬之时将自己的尸身从棺中替换了出来。”
陈语这才明白了霸无极为何要诈死，但他依旧想不通之后发生的一切又是为什么：“前辈，那你能否解释一下你对李大哥究竟做了什么？刚才我们分明从他身上看到了和你体表一样的绿色鬼火，这不可能仅仅是个巧合吧？”
霸无极面色正然地看向了一旁依旧处于呆滞当中的李洛阳，之后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道：“怎么会是巧合？同样的蠢事我不会再做第二次了，这同样的虚假巧合，自然也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李洛阳，你可愿拜入我门下成为我的正式弟子，并接任东川兽皇之位吗？”
李洛阳原本碍于陈语和唐千重在场还未敢多说什么，现在听霸无极如此说时却是当即怒道：“你说啥？！当你东川的人？俺一家老小都是被你东川的龟孙儿给杀了的，俺咋可能拜你为师？！”
满面李洛阳口无遮拦的谩骂，霸无极也并无什么恼怒之意，只是依旧面色平静地对其讲述道：“东川之地本就都是些蛮野之人，所做的一切也无非是为了糊口度日。我不想为他们开脱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任何一场残忍屠杀的背后都有可能掩藏着一颗无奈到极点的心。你即便真的杀光他们，你的亲人也再没办法复生了。但你若能作为他们的首领去教化他们，你便有可能拯救更多的人不再遭受他们的杀戮。”
李洛阳的脑子显然有些转不过弯来，扯了扯自己蓬乱的头发之后下意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陈语：“兄弟，俺觉得他说的这些好像也有道理，可是俺又不希望俺的爹妈妻儿就就这么白白死了，你说俺该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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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语未作回答，只是眉梢微挑地看着霸无极道：“你为什么觉得李大哥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你自己都没办成甚至没尝试去办过的事，你凭什么又要强加到别人的身上？”
霸无极平静答道：“我不做是因为我知道我想做的话必定会伴随着杀戮。现在的东川就好像一个有着溃烂伤口的伤者，若是狠心将烂掉的血肉割尽，他便还能继续活下去，否则便只能静待伤口烂便整个身体，落得个凄惨至极的死法。”
“但若是真就这么下刀的话，必将伴随着十足的剧痛。尤其是操刀者原就是伤者本身时，这种难度便显得异常艰辛了些。”
陈语听到此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所以你希望有一个外人来替你斩下这一刀吗？”
霸无极缓缓摇头道：“不是替我，是替所有可能被这具腐尸感染的人。”
陈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他并不能从霸无极眼中看到什么欺诈之意。况且对于一个本就死去十余年的垂暮老朽而言，特意复活来说个瞎话确实也没什么意义。
“好吧，我们就姑且假设您老爷子说的都是对的。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刚才也问了：你凭什么就觉得李大哥有那个能力成为你东川的兽皇？不是我当面弱他的声势，我这位大哥确实就是位本本分分的民人，我并不觉得他愿意直面那些血腥的杀戮。”
霸无极缓缓脱下了自己披在身上的皮氅，而后将之随意丢向了李洛阳的手中，口中喃喃自语道：“他会愿意的，因为它觉得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