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所谓诚心
本应嚣张到极点的一句话被那中年男子用如此和蔼的口气说出来时，分外诡异。极乐城中的那名守军军官对此自然也是大感嗔怒，然而还没容他发作之时，一只瘦小干枯的手掌却是已经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胸口上。之后也未见那只手有什么发力的迹象，竟是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那名军官的胸前穿了过去。
剧痛传来之后的瞬间，军官的脸色瞬间就化为了一片死灰，甚至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已经断气了。
“你们这些俗人就是喜欢多废话，谁拦把谁宰了不就行了，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那只手的主人说着随意将身前的死尸推开了，同时脸上已多了些许不耐的神色。
陈语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这表情，因为在那张扭曲不堪且比死人还要灰白的脸上遍布着十余道深浅不一的坑凹，看上去应该是类似被某种腐蚀性极强的物体灼烧所致。
从那人仅剩不多的花白头发来看年岁已经已经相当大了，除了刚才那只用来杀死守城军官的手之外，老者右手中还握着一根长约五尺且通体锈迹斑斑的大铁锥，锐利的三棱锥尖就这么扎在地上，每逢他前进一步时必会在地上钉出一个不浅的坑动。
老者身材极为矮小，即便尖锥数寸都钉入了土中，他也依旧只能勉强与他齐平。但在那看似没有多少杀伤力的体型当中，陈语却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在陈语观察这老者的同时，方才那名中年男子却是面色微沉地看了这老者一眼：“我西肆是有法制存在的国度，你以为是个人就能随便滥杀？”
老者闻言桀桀冷笑了两声：“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在指责我不该那么做了？”
中年男子亦是冷声答道：“严老怪，现在还没轮到你出场的时候就老实在一边待着。现在执掌西肆国大权的可是我们木家的人，你别仗着有部族的回天巫王撑腰就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被称作严老怪的那名老者闻言也不闹不怒，只是略带一丝嘲弄地看着那中年男子道：“听木穆王爷这意思，好像是觉得我们回天部族的人都得靠着巫王他老人家的威仪才敢说话办事？”
“没有回天巫王的回天部族……呵呵。”木穆并未将之后的话说出来，但话中的鄙夷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严老怪右手间的铁锥缓缓向地内又扎了尺许，而后更是下意识迈步朝木穆的方向走着：“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兴师动众地找这么多人来没什么用处，包括你。你那位亲哥哥咱们那位皇帝陛下精明着呢，所为者不过是派你来监视我等，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懒得说出来罢了。”
木穆嗤笑一声道：“大家是没说，但你这老怪不是说了吗？怎么，现在打算翻脸一战？”
严老怪针锋相对地反噎道：“你要不怕你们皇室威严就此扫地，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月之前从客栈里去便没有再露面的段颓垣缓步从那千余人的军队中走了出来，脸上更带着一丝有些无谓的笑意：“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强者，有什么可吵的？反倒让他人看了笑话。都别让我为难，收敛一下吧。”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在段颓垣出面之后严老怪和木穆竟是都很给面子的没再多说什么，想来他在这群人当中的地位应该是比较高的。
陈语暗中看了许久过后不觉有些诧异，听两人对话那姓严的老者应该是回天部族中派来参与此事的人，而木穆更是西肆国皇帝的本家宗亲，两人的身份理应都是极高才对。
但即便如此，他们却是如此统一地默认了段颓垣的核心地位，那他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到此地的？
陈语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地思考着，而在无意间看到之后的一幕时，他的心中已经下意识有些发沉了。
在段颓垣之后，足有十余名打扮各异的修行者从军队中走了出来。陈语只是粗略一估算，里面竟是有七八名都是太幻灵境巅峰的强者，余下的也没有低于太实阶的。拥有这些力量的一支修行者队伍，应该已经可以随意横扫数个小国家的全国的战力了。
陈语因为这些修行者的出现而心惊不已，只要他们愿意的话，随时都可能闯入城中去解决掉极乐禅师。而剩下他们会怎么处理这座城池以及这座城里的人，陈语甚至都不敢去想象。
“识趣点都让开吧，我不喜欢杀人，而且现在也还不到杀你们的时候。”段颓垣冲守在城门口处的众人轻笑着，而后脚步稳健地走向了城中。
“怎么可能让你们进……咔嚓！”
没有人看到段颓垣做了什么，只是但凡如方才那人一般前去阻拦他的，都已经毫无征兆地被瞬间分尸了，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的场景异常血腥。
“杀人这么无聊的事我都做了，你们还想怎样？这是在逼着我屠城吗？”段颓垣用比严老怪更残忍的杀戮手段不断前行着，话语间始终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木穆的脸色因此而变得有些难看，但终归还是没有在站出来说什么，显然对段颓垣的身份也是相当忌惮的。
“走喽！咱乡下人今天也进城玩玩，听说不远处就是极乐禅林了？我倒是挺期待的啊，某人可在这时别打了退堂鼓。”严老怪再次满带挑衅之意地看了木穆一眼，而后踏着段颓垣在头前开辟出的血腥道路快步前行着。
“大家跟这帮畜生拼了！”极乐城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类似的话，随后那些因鲜血和惨叫而陷入怔然之间的守军与居民们骤然惊醒，各持手中一切能造成杀伤力的兵刃便朝着段颓垣冲去了。
段颓垣眉梢因此而微然挑动了一下，之后却是面露一丝不悦道：“我不太喜欢把事情的顺序颠倒，但既然你们如此不知好歹，我也只能暂时将计划改变一下了。”
瞬息之后，一缕极为刺眼的金光骤然自段颓垣身上发出，随后更以此为轴猛地发出了一排排扇形的光线利刃，源源不断地朝着对面的众人狠斩了过去。
众人只觉一股劲风猛然袭来，脚下便如陷入泥潭中一般无力继续向前了。而眼睁睁看着那排光刃飞到近前时，他们的眼中更是瞬间布满了恐慌之色。
然而就在光刃即将收割这一排排的性命时，一尊高有十余丈的铜佛像却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以自己的身躯将那些光刃尽皆拦阻住了。光芒散去之时，铜佛上已然多了几丝浅浅的斑驳印记。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你又何必行事如此残忍？”一个有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在了众人耳边，随后极乐禅师率领座下的数十名僧人缓步从极乐城中走了出来。
极乐城中的众人在看到他出现时心底瞬间又迸发出了希望，随之更是面色虔诚地跪倒了一片，纷纷哀求着极乐禅师能够普度众生拯救他们。
陈语在角落中偷眼观看时，发现极乐禅师的面色并不是很好，形容间甚至已经多了几分垂死挣扎之人才会有的枯槁。但即便如此，当他面色平静地从极乐禅林中走出来时，依旧是整座城中所有佛家信徒的最大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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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颓垣虽然已经看见极乐禅师出现，却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格外淡然地看向了他，同时格外随意地施了一礼道：“禅师，你再不出现我还以为你不屑于在乎这些蝼蚁的生命呢。”
极乐禅师双手合十诵念佛号道：“阿弥陀佛，众生皆平等，是人还是蝼蚁又有何区别？杀生已是罪业，像施主你这般嗜杀成性的人，罪孽早已深重道极点了。”
段颓垣听他如此说时却是哑然失笑道：“老和尚，你真以为我们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地到此时来听你讲佛法的？事已至此你又有什么可挣扎的呢？我说了我不喜欢杀人，我也给了你和整座城中的人可以不死的机会，是你自己不愿意把握而已。”
极乐禅师闻言缓缓摇头道：“弃大义而苟且残生的事老僧不愿去做，而这些城中的施主们也俱是诚心礼佛之辈，想必也没谁愿意屈从于你等的淫威之下。”
“哦？你真这么觉得吗？”段颓垣面露玩味之意地笑了笑，而后却是微然冲身后那十余名修行者们摆了摆手。
“轰隆隆……轰隆！”在众多强者的联合一击下，极乐城边不远处的一座巍峨高山在瞬间被夷为了平地，轰然的巨响和弥漫而起的成片烟尘无不摄人心魄。
段颓垣没有转头去看，只是略带怜悯地看着跪倒在极乐禅师身前的那些呆滞信徒道：“你们的禅师能随便做到这一步吗？如果不能的话，待会儿他的下场跟那座山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在那之后，你们又该以什么来面对这样的一股力量呢？”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地对视着，很轻易便能发现各自表情中难以掩饰的恐慌之色。毕竟这种力量几乎已经不属于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之中了，谁又敢设身处地地将自己放在那样一记恐怖的攻击之下？
这些人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极乐禅师，他在他们眼中便是真佛一般的存在。所以他们敢于在城中去谩骂不允许佛法存在的皇帝，甚至于敢在强敌出现时勇敢站起来翻看。
因为这一切的前提，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极乐禅师有能力去为他们一切看似正义的举动去善后。
而当现在骤然出现了一股远比极乐禅师还要强大的力量时，他们开始茫然无措，甚至于已经开始想象极乐禅师被杀死之后自己等人又该是怎样一副凄惨的下场。
段颓垣面色平淡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片刻后却是突然开言道：“趁我还没改主意之前，哪来的滚回哪去，这是你们唯一还能保住自己贱命的机会。”
片刻的死寂之后，不知是谁第一个选择了退却。而后原本拥堵不散的人群骤然如退潮的浪涛一般急速后撤着，及至后来时，已经没有几个人还挡在城门之前了。
段颓垣眼见这一幕时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极为嘲弄的笑容，而后更是转头看着极乐禅师轻声道：“这就是他们所谓的诚心吗？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