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眠
同眠
春暄离开的两年后，祝瑶接到一个来自俄罗斯的电话。
是梁生打过来的。
祝瑶皱着眉接起，疑惑道：“喂，你好。”
梁生的声音显得很着急，问道：“暄回国了吗？”
深秋，到处冷肃。祝瑶站起来，望向院子，大多数花木都枯黄了，她反问了句：“什么？”
旁边的许宁闻言看向她，眼里流露出担心。
梁生道：“她不见了，房东说她的合租到下个月，但她也好几天没看见暄了。”
祝瑶想了想，问：“会不会是去玩了？”
梁生一字字道：“我发的消息她一条也没回，而她不会不辞而别。”
春暄是一个出门买杯喝的都要向和她待在一起的人报备的人，出远门更是每天都打卡似的回消息。梁生说她对朋友还挺负责任，春暄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怕自己死外面没人知道，她可不想孤零零地被警察带走等人去领。
祝瑶着急起来，说：“那你等等，她在国内只有一个家，我去看看。”
梁生叹了口气，道：“多谢你。”
挂了电话，许宁问：“出什么事了？”
祝瑶纠结了会儿，说：“春暄不见了，她的朋友找不到她，问我她有没有回来。”她穿上外套，急匆匆要出门，“我去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许宁愣住，握紧手里的茶杯，半晌，道：“好，你去看看，先去看看。”
祝瑶到研究院家属楼那敲门，很久都没有人应。倒是对门那家开了门，屋子里传来收拾东西的声响，张叔看了看祝瑶，问：“姑娘，你找谁？”
祝瑶回过身，道：“春暄，这家的春暄，叔叔你看到她回来了吗？”
张叔皱了眉，道：“暄暄啊，没见有人回来啊。”顿了顿，又说，“你要是见着她，叫她快回来处理房子的事情，快要拆迁了，太晚了东西就不好收拾了。”
祝瑶愣住，问：“这里要拆迁了？”
张叔叹了口气，道：“对啊，这些都老房子了。”
他的老伴走出来，低声问了几句，才知道是来找春暄的，笑着对祝瑶说：“暄暄不是在国外留学吗？好像是快回来了，等她回来，姑娘你叫她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的电话一直没变的。”
祝瑶说：“好。”
见祝瑶下楼，两个老人低声道：“怎么又来了个找暄暄的？他们不知道暄暄出国了吗？”一面往屋里走，一面又道，“之前那个年轻人好久没见他来了，他手上拿着钥匙，但一次也没进去，不知道暄暄干嘛把钥匙交给他。”
祝瑜很快知道找不见春暄这件事情。祝瑶和许宁已经打算报警，但人是在国外不见的，只能由梁生那边报案，等了一阵日子，查到春暄已经回国，两人又到处联系人处理。动静很大，祝瑜漠不关心也知道全部的进程。
同时，研究院家属楼的拆迁也麻烦到他，因为春暄出国的时候把屋子过户给他了，说是赔他的钱。走的时候，春暄捐了一大笔钱给流浪动物保护基金会，父母留给她的专利她给了祝家的公司，自己只拿了够留学的钱走。
祝瑜拿到钥匙后，第一次进去，他四处走了走，全是积灰，但没怎么变过。春暄似乎走得很着急，什么防尘措施都没做，他逛了一圈，发现她带走的东西很少，太少，除了一些衣服、琴谱，只带走了裴利昂的骨灰。
她好像不打算回来，也猜测不会有人来拿任何东西，将所有暴露于时间的尘埃之中。
祝瑜看了看，确实没有动手的欲望。他可以不来的，反正拆迁的人会处理，把这里的东西当做垃圾来处理。
他还是来了。
想了想，祝瑜没打算让这些东西变成垃圾，叫了人来整理、搬走。
东西总算在拆迁前收拾好，分门别类地送到祝家。
春暄家的东西不多，最多的是书，早几年就捐出去了。到现在，丢掉全部家具、旧衣服，只剩下几件乐器，一盒裴利昂的玩具、几箱子杂物，堆着春暄的漫画、游戏机、旧手机。加起来可能没有抵扣不了搬家公司的钱，但拆迁的钱却足够多了。
旧手机放在书桌的最下层抽屉里，被锁着，差点被放弃，带着桌子一起被扔掉。但雇的人比较负责，每个抽屉都要看一遍有没有要收拾的东西，撬了锁，看到了旧手机和病历本，放在箱子里一起送过来了。
尘土真的会遮盖痕迹，消逝很多东西，不止是坟墓的尘土，没人居住的空房子的尘土也会模糊所有东西。
没有防尘措施，琴谱、漫画本，这些纸质的东西拿湿巾擦过了，也还带着黏糊糊的腐烂感。几件电子设备，相机、游戏手柄、手机的表层也有些腐蚀。
雇佣的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向祝家的佣人解释：“这些电子设备放久了要充电才能开，我们刚刚试过了的，还能用。”
佣人看了看过旧的电子设备，道：“没关系的，已经那么旧了，可能不要了。”
工作人员笑了下，道：“这个dv机我家以前也买有同款，刚刚我打开来看，还有一丝电，里面有很多照片，说不定很重要。”
佣人接过，说会提醒祝少爷看的。
晚上，祝瑜下晚课回家。
佣人把下午搬家公司的人说的话转告给他，又说已经按吩咐把东西都放在后院的房子里了。
祝瑜点头，把课本放回书房里，然后上楼洗澡。
深夜，很黑的秋夜，四处虫鸣。
祝瑜下楼，走过后院曲折长廊，路过残荷，在清冷的秋夜走着。他打开了一扇门，打开灯，里面摆着一木架的风暴瓶。其中一个，蓝色琉璃珐琅四方瓶，珐琅掐丝，描摹的是恽寿平的百花图卷，春暄用作风暴瓶的容器，蓝色液体中的白色晶体静置不动，等待天气轮转。
全由春暄送给祝瑜。
她很忙，很偶尔才做一个，献宝似的送给祝瑜，却没在祝家见过。原来全都放在这，春暄没来过的后院的这栋楼里。
她拿普通的玻璃瓶，后面祝瑜送很多定制的瓶子给她。
一个月也不一定做一个风暴瓶，满架子的风暴瓶不知道花了多少年。
眼下的时空，祝瑜不和春暄一同出现，春暄好似从不出现在这个时空。祝瑜关上门，到另一间房间，坐在地板上看春暄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