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苦
自苦
除夕夜那晚,春暄没像往年那样到祝家拜访,只是待在家里,过一个不需要出门的除夕夜。
几乎全程都在和爷爷奶奶通视频,江湖白把手机支在桌子上,让春暄抱着裴利昂和爸妈聊天,他和春千山在厨房忙。
春暄举着裴利昂的爪子打招呼,问了一阵话之后,紧紧看着爷爷奶奶几乎全白的头发,他们似乎在没见面的时间里老了很多,她就没把那句“你们怎么不来陪陪我”说出口。
奶奶在给春暄看她做的年夜饭。春暄想了想,都是爷爷奶奶来陪她,她却没有回去过。除了她不太能受得了长途出行的原因之外,是因为她的病,叫春千山他们不敢让她独自到太偏僻的地方。
春暄就也举起手机到厨房给奶奶看今晚的菜,蒸鲈鱼、煎黄花鱼、焯水虾,几道海鲜,和几叠酿丸子、炒时蔬、一锅鸡汤。
老家那边的年夜饭和这大差不差,相隔几千公里,却在口味上秉承一贯的传统。
“奶奶,要不要我回去看看你们?我想回去。”春暄凑到春千山跟前,道:“妈妈,可以吗?”
春千山给她喂了一口虾,说:“今年我们一起回去,爸爸妈妈陪着你。”
春暄眨眨眼:“真的吗?”
“嗯。”春千山亲了一口她的脸。
江湖白夹了一筷子蒸鱼喂给春暄,问:“宝宝,好吃吗?”
春暄点点头,又扭过脸笑着看爷爷奶奶,也看到两个老人眼里的期待。
“那你亲亲爸爸。”江湖白弯了点腰,侧脸贴到春暄面前。
如愿被亲了一口,又冲视频里笑道:“妈,你们最近不要忙,我们回去什么都不缺,不要准备东西。”
奶奶嘟囔说知道了,叫他去忙,她要和春暄聊。
江湖白就退开,回到灶台边,挨着春千山一起忙活。
通着视频一起吃了个年夜饭,爷爷奶奶叫春暄去玩,他们准备去邻居家闲聊,聊会儿就要睡觉。
春暄就挂了电话,一家人一起看了会儿春晚,后面又去窗边练琴。裴利昂原本睡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看见春暄走了,就也跟着走,趴到春暄脚边的睡垫上继续睡。
春千山就放低了点电视声音,和江湖白看一会儿就转头看会儿春暄。两个人这样转来转去一会儿,也觉得好笑,看了会儿对方,春千山枕着江湖白的肩膀,说:“这样真好。”
“嗯。”江湖白应了一声,又低声笑着说:“迟迟在偷偷看我们。”他还是对着电视,没打扰春暄和他们一样的不放心。
春千山笑了会儿,问:“你买烟花了吗?小孩子玩的那种。”
“买了,每年都买,今年买的多一些,够迟迟玩的了。”
江湖白买的烟花大概是安全系数最高的那类,拿打火机点着,会烧出些星星点点的光,不会发出嘈杂的突然的声响,烧完了还有很长一段不可燃的部分,拿在手里很安全。几岁的小孩吵着要玩烟花的时候,父母就爱买这种哄小孩玩。但等小孩长大几岁,就会觉得不够酷,不肯再玩这种小孩才爱玩的。
十点多的时候下楼放烟花,家属楼里为数不多的小孩子也在玩。看见春暄,很新奇似的,因为家里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经常念叨这个姐姐,小孩就装着不经意玩到春暄旁边。
春暄玩了一会儿,看旁边的小孩睁着星星眼看她,就很大方地把手上拿大袋子装着的烟花分给他们。
春千山和江湖白在不远处守着,慢慢的,看见一群小孩围着春暄玩,春暄跟着他们一蹦一蹦地跑来跑去,裴利昂就跟着春暄绕大圈跑,把他们都包围起来,每个人手上拿着星星似的。
等春暄回到家,发现祝瑜又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早上祝瑜问她:“真的不来吗?”得到拒绝之后,说,“那我晚上去找你。”春暄还是说不要,路程太远,天气太冷,叫他不要出门。
祝瑜就安静了一会儿,傍晚又拍照给她看,看祝家今年的布置和年夜饭。祝家里,各式古木案头摆了清供,镂空景泰蓝的花篮里盛了时令蔬果,薄胎青瓷里斜插未开的白梅、亭亭的粉茶花,笨重的赭色长方花盆栽的是牡丹、芍药、水仙。
祝家的除夕,物不少、人不少,却给人冷冷清清的感觉,没有一丝温暖。
春暄礼尚往来,和爷爷奶奶视频的空隙给他也发了照片过去。祝瑜就说:“那我去你家吃年夜饭,你来接我。”
春暄说有点奇怪,而且她不要去接祝瑜。
祝瑜发:“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是我老婆吗?你接我也很合理。”
春暄词穷,没再回他。
大概是从吃完年夜饭开始,祝瑜又发消息说要看春暄,因为一直没得到回复,就每隔半小时发一只兔子抱抱的表情包过来。
这个表情包是林正卿发给春暄的,频繁出现在两人的聊天框里,问春暄在上什么课、提醒春暄到琴社习琴、邀请春暄参加聚会,都会在以兔子抱抱的表情包结尾。
春暄受影响很深,也给祝瑜发。第一次发过去的时候,莫名收到祝瑜两万块钱的转账,春暄就扣问号,接着缓缓又发了一次,再次得到两万块。跟马里奥连续撞击出金币的砖块似的,春暄贪玩,又发了好几个。没过十分钟,就从祝瑜那撞出了十几万。
春暄也给祝瑜回了一个兔子抱抱的表情,滑了滑聊天框,算出祝瑜一共给她发了十个兔子抱抱,就给他转了二十万。
但祝瑜没再理她。
春暄刚刷好牙,听到楼下有人叫她,像是祝瑜的声音。她就举着湿了热水的毛巾到床边看。
祝瑜开车来的,下了车站在车边,灰色高领毛衣外一件黑色大衣,白色围巾没系上,直接挂着,擡着头、手插着腰喊春暄的名字。又时不时来回走几步,紧紧看着那道亮着灯的窗。
看见春暄出现在窗边就没那么着急了,笑着喊:“你下来。”
住在家属楼的人从春暄十几岁起就陆陆续续搬走,到现在不算多人,主要是老人住着。今天要过除夕,子女带着孩子回来。听到楼下喊春暄的名字,有不少人去看,发现是见过几面的祝瑜,也都笑。
笑这青春年少、甜蜜爱情。
春暄急急忙忙擦了脸就要走,被春千山拉住,多穿了件外套。
春暄到祝瑜面前,鼻子和眼周还是热水碰过的红,眼睛湿漉漉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祝瑜摸摸她的脸。
春暄笑:“你想来就来吗?”
祝瑜道:“你想我来,我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