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玉传闻动京城
心玉传闻动京城
沈歌祈带着从那幽深档案库中窃取的惊人线索与满腹疑窦,悄然返回沈府时,东方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她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些加密符号、蕙草宫、陈妃、以及萧承最后那句看似无意、实则惊心的提醒。
他将如此致命的线索暴露给她,究竟意欲何为?是借刀杀人?是试探底线?还是那复杂难言的愧疚与掌控欲交织下的又一次疯狂之举?
“最危险的游戏,往往始于施舍者自己也未知的底牌。”
她无暇细思,必须尽快消化这些信息,并规划下一步行动。蕙草宫、陈妃、旧令牌……这些都必须秘密查证。然而,还没等她理清头绪,一场新的、更汹涌的暗流已悄然席卷了整个京城。
就在她夜探玄镜司的第二天,一个看似荒诞离奇、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传闻,如同长了翅膀一般,突然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乃至深宅后院中飞速传播开来。
传闻的内容核心,直指——“心玉”!
版本诸多,越传越神乎其神。有的说,那是前朝遗留的秘宝,蕴含长生不老的奥秘;有的说,那是西域异教的圣物,得之可拥有掌控人心的力量;更有甚者,言之凿凿地宣称,那“心玉”关系着一处埋藏着倾国财富的巨大宝藏,乃是当年靖北侯沈家覆灭的真正根源!
传闻有鼻子有眼,甚至夹杂着一些半真半假的细节:比如“心玉”形似火焰,触手生温;比如其现世必有异象;比如当年宫廷确曾为此物掀起过腥风血雨……
这传闻来得极其突兀,却又迅猛异常,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刻意点燃并煽动起来。它精准地抓住了人性中对权力、财富、长生的贪婪与好奇,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城的舆论。
“听说了吗?心玉!据说就在京城!”“真的假的?得了那宝贝真能长生不老?”“靖北侯府不就是因为这玩意儿被抄家的吗?难道沈家还有人知道下落?”“啧啧,这下京城可要热闹了!不知多少人要红了眼!”
市井小民议论纷纷,权贵阶层暗中骚动,甚至连一些平日里不问世事的清流文人和方外之士,都被这惊天的传闻所吸引。
沈歌祈第一时间就从沈忠焦急的汇报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坐在书房里,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甚至飘过高墙的议论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怎么会这样?!“心玉”之事,本该是埋藏在宫廷最深处的禁忌!为何会突然以这种荒诞却又直指核心的方式大白于天下?!
是萧承?他刚让她看了卷宗,转头就散播传闻?是为了搅浑水,方便他下一步行动?还是想借此逼她慌乱失措,自露马脚?
不像。萧承若想散播,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让她去看档案,他有更直接的方式。而且,这传闻版本低劣夸张,不像玄镜司的手笔。
是柳家残余势力的反扑?想用这种方式将水搅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心玉”和沈家旧案上,从而减轻他们自身的压力?甚至……想借此机会,将沈歌祈再次置于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极有可能!
或者是……那个在慈航静斋给她留下神秘火焰纹拜帖的幕后黑手?ta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散播传闻,引发混乱,ta好从中渔利?
还有没有其他隐藏在更深处的势力?
无数种可能在沈歌祈脑中飞速闪过,每一种都意味着极大的凶险。这传闻如同一把双刃剑,确实可能吸引走一部分针对她的火力,但更可能将她推入一个更加疯狂和危险的漩涡中心!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将会盯上她,任何与“沈家”、“靖北侯”、“北地”相关的线索,都会被无限放大和解读!
“东家,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甚至……甚至有人猜测,那‘心玉’是不是就在您手上!说您回京就是为了寻找时机出手……”沈忠脸色发白,声音带着恐惧。
沈歌祈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立刻加强府中护卫,尤其是夜间。所有陌生面孔,一律严加盘查。生意上的往来,也需更加谨慎,特别是大额交易和陌生客户。”她迅速下令,声音冷静得可怕,“另外,让我们的人混入市井,仔细查探这传闻最初的源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散播者有什么特征?重点查柳家经常活动的茶楼、赌坊,还有……那些西域胡商聚集的地方!”
“是!”沈忠领命,匆匆而去。
沈歌祈独自坐在房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敌人藏在暗处,手段层出不穷。她仿佛置身于一场巨大的风暴中心,四周波涛汹涌,却看不清对手的真正面目。
然而,就在这时,一份意外的拜帖被送了进来。落款,竟然是——谢珩。
帖上内容依旧简洁到近乎无礼,只写着“闻市井有异闻,关乎律法纲常,盼与沈东家一晤,澄澈视听。”地点约在了都察院附近的一处公开茶楼雅间,时间就在一个时辰后。
谢珩?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想要做什么?“澄澈视听”?是代表都察院的态度?还是他个人的意思?
沈歌祈蹙眉沉思。谢珩此人,心思难测,但目前为止,似乎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恶意,甚至屡有维护之举。或许……这是一个探听风声、甚至获取官方态度的机会?
风险与机遇并存。她决定赴约。
一个时辰后,茶楼雅间。
谢珩依旧是一身青衣,独自坐在窗边,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见到沈歌祈进来,他只是微微擡了擡眼皮,算是打过招呼,连寒暄都省了。
“谢御史相约,不知有何指教?”沈歌祈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
谢珩放下手中的一卷案宗,冷冽的目光扫过她,语气平淡无波:“指教不敢当。只是近日京城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诸多荒谬之辞,已然扰乱了市井秩序,甚至隐隐牵涉朝局。谢某身为御史,有风闻奏事、肃清舆论之责,故想听听沈东家这位‘传闻中心’的人物,对此有何看法。”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沈歌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如此。民女也正为此事困扰。不知是何方宵小,编排出如此荒诞不经的谣言,竟能引得满城风雨。所谓‘心玉’,民女闻所未闻,更不知其与沈家旧案有何关联。依民女看,这不过是些别有用心之徒,借此机会搅乱视听,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想必以都察院之能,定能明察秋毫,揪出幕后黑手,还京城一个清朗。”
她将问题完全推了回去,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并暗示都察院应该去查散播谣言的人。
谢珩听完,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沈东家倒是推得干净。不过,空xue来风,未必无因。听闻玄镜司档案库中,倒是有些关于前朝旧事的零星记载……似乎与这‘心玉’之说,隐隐有些吻合?”
沈歌祈心中猛地一凛!谢珩怎么会知道玄镜司档案库的事?!他是在试探她?还是……萧承那边走漏了风声?!或者,他根本就知道她昨夜去了哪里?!
她强压下心惊,面露讶异:“哦?竟有此事?民女倒是孤陋寡闻了。玄镜司档案库乃机要重地,岂是民女能够窥探的?谢御史说笑了。”
谢珩那双冷冽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仿佛要看出她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半晌,他才缓缓道:“是吗?那或许是谢某误听了。不过,沈东家可知,这传闻一起,如今这京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又有多少势力,对这虚无缥缈的‘心玉’产生了兴趣?”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意味:“据我所知,不仅柳家残余势力蠢蠢欲动,一些沉寂多年的皇室宗亲、甚至……边关某些手握重兵、又与京中关系微妙的将领,都派了人入京打听消息。更别提那些闻腥而动、混迹江湖的亡命之徒了。”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歌祈心上!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竟然牵扯到了边关将领和皇室宗亲?!这潭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谢御史告知民女这些……是何意?”沈歌祈谨慎地问道。
“只是陈述事实。”谢珩端起凉茶喝了一口,眉头微蹙,似乎嫌凉,又放下了,“提醒沈东家,如今你已是众矢之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有些东西,看似是宝藏,实则是催命符。好奇心太重,有时候会死得很快。”
他的话,与萧承的警告何其相似!但语气却更加冰冷客观,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必然的定律。
“多谢御史大人提醒。”沈歌祈微微颔首,“民女只想安稳做生意,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传闻,并无兴趣。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
谢珩看着她,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听闻沈东家与北疆‘黑水城’守将司徒将军,颇有生意往来?”
司徒将军?那是北疆一位颇具实力的悍将,性格刚直,确实与沈氏商号有皮毛交易。谢珩突然提起他,是什么意思?是暗示司徒将军也可能对“心玉”感兴趣?还是另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