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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对峙心门锁

月下对峙心门锁

柳云汐的骤然落网,如同一场席卷京城的飓风,在极短的时间内颠覆了无数人的认知,也彻底搅乱了表面平静的朝局。吏部尚书府邸门庭冷落,往日巴结逢迎的官员避之唯恐不及,柳廷芳虽未被立刻罢官,但圣心已失,威望扫地,柳家这艘看似庞大的巨舰,已然风雨飘摇。

而那个曾被无数人非议、质疑甚至唾骂的沈歌祈,则在一夜之间,成为了舆论同情的对象和智慧的象征。她临危不乱、洞察细微、最终协助揭开真相的事迹被广为传颂,尽管玄镜司和都察院并未明确提及她的作用,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连带着沈氏商号的生意也似乎迎来了新的转机。

然而,处于风暴眼中的沈歌祈,却异常平静。她没有丝毫的得意或庆幸,依旧深居简出,处理商务,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柳云汐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但沈歌祈深知,扳倒一个柳云汐,并不意味着结束,反而可能意味着更深、更复杂的斗争的开始。柳家的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轻易倒下,而自己这个“导火索”,必然已成为他们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

更重要的是,那个在此案中再次扮演了复杂角色的男人——萧承。

他最终选择了彻查真相,将柳云汐绳之以法,这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帮”了她。但沈歌祈不会因此感激他。她比谁都清楚,萧承这样做,绝非为了她,更多的是为了玄镜司的职责,为了维护某种他所在乎的秩序,或许……还有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扭曲的掌控欲和愧疚感。

结案后的第三日,夜色已深。一轮清冷的明月高悬天际,洒下遍地银辉,将沈歌祈所居院落中的亭台草木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沈歌祈处理完最后一本账册,觉得有些胸闷,便屏退了侍女,独自一人来到院中散步。夜凉如水,空气中弥漫着桂花将谢未谢的残香,带着一丝凄清的甜腻。

她漫步至院角的小亭中,凭栏而立,望着天边那轮冰冷的圆月,心中思绪纷杂。父母的冤屈、家族的血仇、北疆的风雪、京城的险恶、萧承那复杂难辨的眼神……一幕幕在脑中闪过,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孤独。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融入夜风的异样感忽然袭来。那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她猛地警醒,霍然转身!

只见小亭入口处的月光阴影下,不知何时,竟悄然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墨色常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张俊美却带着疲惫与复杂神色的脸,在清冷月辉下清晰可见。

是萧承。

他竟然又一次,在不惊动任何护卫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她的府邸!

沈歌祈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眼神变得冰冷而警惕:“萧大人真是好兴致,夜深人静,屡次擅闯民宅,莫非玄镜司如今连这点规矩都不讲了?”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冷冽,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讥讽。

萧承站在阴影里,没有立刻上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带着笑意的面具伪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那上面没有了平日里的慵懒玩味,也没有了审讯时的冰冷威严,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痛楚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渴望。

他看着她戒备冰冷的模样,看着她眼中那丝毫未减的恨意与疏离,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密密麻麻的疼。

沉默了良久,他才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步入了亭子,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既不显得过于冒犯,又能让彼此看清对方脸上的细微表情。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许久未曾喝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艰涩,“……并非为公事而来。”

沈歌祈冷笑一声,并未接话,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她倒要看看,他这次又想演哪一出。

萧承似乎被她这冰冷的姿态刺痛,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望向亭外那轮明月,仿佛这样才能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

“柳云汐之事……已了。”他声音低沉,“她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陛下震怒,已下旨将其收押候审,柳家……也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哦?那真是要恭喜萧大人又破一桩大案,立下大功了。”沈歌祈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大人深夜前来,就是为了告知民女这个早已人尽皆知的消息?”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带着冰碴,狠狠砸在萧承心上。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她,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那总是深藏于眼底的自卑和痛苦在此刻再也无法掩饰:“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说这个!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从此以后,柳云汐再也无法伤害你了。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歌祈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唇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极其冰冷的弧度:“萧大人这是在向民女表功吗?还是觉得,帮民女铲除了一个敌人,民女就该对你感恩戴德,甚至……投怀送抱?”

她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刀,直直刺向他:“萧承,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我沈歌祈了!柳云汐与我为敌,是她自作自受,自取灭亡!她的结局,是王法昭昭,是罪有应得!与你何干?莫非没有你萧大人,我沈歌祈就活该被她陷害至死?还是说,在你眼中,我所有的挣扎求生、所有的反抗算计,都必须要倚仗你的‘庇护’和‘施舍’才能成功?”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承急切地反驳,脸上血色尽失,被她的话刺得体无完肤,“我从未想过要你感恩!我只是……只是……”

他只是想保护你,只是想弥补,只是……无法忍受再次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在那双清澈、冰冷、充满了洞悉和恨意的眼睛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你只是什么?”沈歌祈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语气愈发尖锐,“你只是觉得愧疚?只是觉得当年之事有亏于我?所以现在想做些什么来弥补你那可怜的、无处安放的良心?萧承,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怨愤在此刻尽数倾泻而出:“你我之间,横亘着的是沈家上下几十条人命!是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是这么多年我在北疆忍辱负重、苟延残喘的每一天!你以为,帮我解决一个柳云汐,就能抵消这一切?就能让那些死去的人活过来?就能让我忘记你们萧家手上沾满的血腥吗?!”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眼眶泛红,却死死忍着不让一滴泪水落下,那强忍脆弱、却更加倔强决绝的模样,比任何哭泣都更能刺痛萧承。

“不是的……昭昭……不是那样的……”萧承痛苦地闭上眼,声音破碎不堪,那一声压抑在心底多年的呼唤终于脱口而出,“当年的事……有很多不得已……我……”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似乎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解释些什么,挽回些什么。他上前一步,试图靠近她:“你听我说,当年……”

“够了!”

沈歌祈猛地打断他,声音尖锐而冰冷,如同出鞘的利刃,彻底斩断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语和企图!

她看着他,眼神里最后一丝波动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彻底的、冰冷的、仿佛看待陌生人般的漠然和决绝。

“萧大人,”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在这寂静的月夜里回荡,也狠狠砸碎萧承心中最后一丝希冀,“感谢你的‘秉公处理’,还民女一个清白。”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而疏离的礼,然后直起身,直视着他瞬间变得灰败绝望的眼睛,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但你我之间,那点可怜的旧情,早已在你选择沉默、在你萧家选择站队、在沈家血流成河的那一天,就已经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

“所以,不必再假惺惺地作出这副痛苦忏悔、欲言又止的模样。你的解释,你的苦衷,你的不得已……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也与我毫无关系。”

“从今往后,你是权倾朝野的玄镜司指挥使,我是汲汲营营的一介商贾。桥归桥,路归路,生死祸福,各安天命。”

“请回吧。以后若无公事,还请萧大人,不要再来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决绝地转身,衣裙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决绝的弧线,没有丝毫留恋,径直向着亮着温暖灯光的房门走去。

那背影,挺得笔直,如同北地风雪中永不弯曲的青松,却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萧承如同被钉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她那毫不留恋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走远,走进那扇他永远也无法再踏入的、透着温暖光亮的门。

“烟消云散……”“不必假惺惺……”“一个字都不想听……”“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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