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上惊波生
赏花宴上惊波生
沈歌祈借流言反制，将京城这潭水搅得浑浊不堪，各方势力互相猜忌、自顾不暇，确实为她争取到了一段难得的缓冲期。她趁机加紧整合北疆资源，疏通关节，沈氏商号在京城的根基日渐稳固。然而，她深知这平静只是表象，那被她亲手点燃的流言之火仍在暗处燃烧，随时可能燎原，反噬自身。
果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封鎏金请柬再次打破了表面的宁静。
这次发来邀请的，是京城中一位颇为特殊的权贵——瑞亲王王妃。瑞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幼弟，虽不掌实权，但地位尊崇，且与皇室关系密切。王妃性情温和，喜爱风雅，时常在府中举办赏花宴、诗会，受邀者皆是京城顶级的贵妇、闺秀以及颇负才名的文人雅士，算是一个相对中立清贵的社交圈子。
沈歌祈与这位王妃素无往来，此次竟也在受邀之列，着实令人意外。请柬措辞客气，言及久闻沈东家乃北地奇女子，见识不凡，特邀其赴宴，共赏秋菊。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沈忠第一时间表示担忧，“东家，这怕是又一出鸿门宴！那王妃与柳家关系似乎不错，柳云汐定然也在受邀之列！此次前去，还不知要面对什么刁难！”
沈歌祈摩挲着请柬上精致的菊纹，眸光沉静。她何尝不知其中风险？瑞亲王府的赏花宴，规格极高，绝非柳云汐那种小打小闹的聚会可比。在那等场合，一言一行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拒绝？那便是公然不给亲王王妃面子，自绝于京城顶级社交圈，坐实自己“不懂规矩”、“狂妄自大”的名声，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前去？则必然是龙潭虎xue，步步惊心。
“避开的风险会化作更猛的浪头打回来，唯有迎上去，才能知道水下藏着的是礁石还是出路。”
片刻权衡后，沈歌祈做出了决定：“回复王妃，就说民女荣幸之至，定准时赴约。”
她倒要看看，这赏花宴上，究竟摆的是哪一道“菊花局”！
三日后，瑞亲王府。
王府果然气派非凡，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秋菊盛开，各式名品争奇斗艳，被巧妙地布置在庭院廊榭之间，幽香袭人。宾客如云，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一派富贵雍容景象。
沈歌祈今日依旧选择了一身不失身份却也不过分扎眼的湖蓝色绣银丝缠枝莲长裙，发髻简约，只簪了一支珍珠步摇，既显品味，又不会抢了主人和其他贵女的风头。她举止得体，礼仪周到，在王妃面前表现得谦逊而不卑微，倒是让一些原本等着看她“商贾粗鄙”笑话的人略有意外。
柳云汐果然在场。她今日穿着一身极其素雅的月白绣淡紫菊花宫装，脂粉薄施，显得格外清丽脱俗，我见犹怜。见到沈歌祈，她远远地便投来一个温婉的笑容，仿佛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般，那演技堪称炉火纯青。沈歌祈亦回以一个淡然而疏离的浅笑，心中警惕更甚。
宴席设在临水的花厅，四面轩窗敞开，可将院中菊色尽收眼底。宾客们依序落座，王妃坐了主位，谈笑风生，气氛看似融洽和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侍女们端上了一道道精心制作的茶点。其中一道“金菊凝露糕”，做得极其精巧，以菊花瓣入料，形似盛开的金菊，莹润剔透，香气扑鼻，是王府的招牌点心，备受赞誉。
“诸位快尝尝这金菊凝露糕，是府里点心师傅新琢磨出的方子，甜而不腻，最是应景。”王妃笑着招呼道。
众人纷纷取食，赞不绝口。
柳云汐拿起一块，小口品尝，笑着对身旁的几位贵女道：“果然美味。王妃娘娘府上的点心，总是这般别出心裁。说起来，沈东家来自北地，想必少见这般精致的点心吧？可要多用些才是。”她语气温和，仿佛只是好心提醒，实则巧妙的再次点明沈歌祈的“北地出身”，暗示其“没见识”。
沈歌祈淡淡一笑：“多谢柳小姐关心。北地虽苦寒，倒也有些粗犷风味，与京城精致各有千秋。”她说着，也依礼取了一块糕点，却并未立刻食用，而是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席间。
她注意到，席间有一位约莫四十余岁、穿着低调却不失华贵的妇人，并未去动那糕点，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适。沈歌忆起，这位好像是户部李侍郎的夫人，据说身体一直不大好，素有心疾。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位李夫人忽然闷哼一声，手中的茶盏“啪”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发紫，双手死死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声响，眼看就要从椅子上滑倒！
“母亲！”“李夫人！”“天啊！怎么回事？！”
席间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尖叫声四起！
坐在李夫人身旁的几位女眷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起身避让。侍女们惊慌失措，呆立当场。
“快！快传府医！”瑞亲王王妃毕竟是见过风浪的，虽也吓得脸色发白，但还能保持镇定，急声下令。
现场乱作一团。
柳云汐也吓得掩口惊呼，但她的目光却飞快地、极其隐晦地扫过沈歌祈面前那块几乎未动的糕点，又扫向痛苦挣扎的李夫人，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
沈歌祈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普通的心疾发作！看李夫人那症状，更像是……中毒！
而且，时机如此巧合！就在她刚被“提醒”用过点心之后！
这是一个局！一个极其恶毒的、要将她置于死地的局！
“当所有人都看向你时，沉默便是最好的盾牌，但唯有出击才能找到藏箭的暗匣。”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此刻慌乱，便是自寻死路！
就在这混乱之际，李夫人带来的贴身嬷嬷突然扑到李夫人身边，哭喊道：“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您刚才还好好的……就吃了那块糕点……就……”她猛地擡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直直射向沈歌祈，声音凄厉尖锐，“是你！一定是你！你这毒妇！竟敢在王妃宴席上下毒害我家夫人！！”
这一声指控，如同惊雷，瞬间劈中了混乱的现场！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沈歌祈身上！充满了震惊、怀疑、恐惧和厌恶！
刚才柳云汐那“特意”的提醒，李夫人恰好是在用过点心后发病，沈歌祈“北地来的”身份带来的天然偏见，以及近日那些关于她“心狠手辣”、“意图复仇”的流言……所有的一切，在此刻仿佛都成了指向她的铁证！
“胡说八道！”沈歌祈猛地站起身，脸色冰冷，声音却异常清晰镇定，“我与李夫人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她？嬷嬷心痛则乱，可以理解，但血口喷人，可是要担责任的！”
“除了你还有谁！”那嬷嬷状若疯癫，指着沈歌祈面前那块糕点，“大家都吃了没事！唯独夫人吃了就……定是你在这点心里做了手脚！定是你这毒妇怀恨在心，或因生意往来与我李家有隙，便下此毒手！”
“荒谬！”沈歌祈毫不退让，厉声道，“点心是王府所备，经由无数侍女之手端上，我如何能做手脚？若说有机会，在场任何人都有机会！更何况，我若真要下毒，会蠢到在自己面前下，惹人怀疑吗？！”
“或许……或许你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阴毒法子！”柳云汐此时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颤抖和恐惧，仿佛被吓坏了，却句句将火引向沈歌祈，“沈东家……你来自北地，听闻那边蛮荒之地，多有些奇奇怪怪的毒物……你……你怎能因一己私怨，就……”
她这话更是恶毒，直接坐实了沈歌祈“有动机”、“有渠道”下毒！
“柳小姐！”沈歌祈目光如电，猛地射向柳云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你无凭无据，仅凭臆测便妄下断论，与这嬷嬷有何区别？莫非是想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不成？！”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火花四溅！
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部分人觉得嬷嬷和柳云汐所言有理，看向沈歌祈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另一部分人则觉得沈歌祈反驳得也有道理，一时难以判断。
“都闭嘴！”瑞亲王王妃终于动怒，一拍桌子，凤目含威，“府医未到，真相未明，谁敢再妄加揣测，休怪本宫不客气！”
她虽如此说，但看向沈歌祈的眼神也带上了深深的疑虑和审视。毕竟，沈歌祈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