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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碎片现

童年记忆碎片现

西山白云观那场“慈心祈福”会,最终以一种极其尴尬和混乱的方式收场。沈歌祈那番关于“善款监理会”的提议和一万元带条件的捐款,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部分真正关心实效的宾客表示赞同,而更多与柳家利益攸关或惯于逢迎之人则纷纷斥责沈歌祈“哗众取宠”、“居心叵测”、“不信任朝廷”。

柳云汐气得几乎晕厥,强撑着表示此事需从长计议,仓促结束了募捐环节,祈福会草草了事。经此一役,她“高道德”的面具被沈歌祈撕扯得七零八落,虽不至于立刻身败名裂,但在明眼人心中,其形象已大打折扣。而沈歌祈“尖刻精明”、“得理不饶人”的名声也更响亮了,但同时,她那“务实”、“较真”的作风,也意外地获得了一些务实派官员和商人的暗自欣赏。

然而,沈歌祈并无暇品味这微妙的舆论变化。贡品案的后续调查陷入了僵局,宝昌隆商行的线索断了,那个仿造令牌的工匠如同人间蒸发,再无踪迹。玄镜司和都察院似乎都暂时将精力转向了追查宫内可能存在的内应上。

但沈歌祈并未放弃。她隐隐觉得,那仿造的令牌是关键突破口之一。能仿造得如此逼真,绝非普通工匠所能为,必然与京城某些隐秘的灰色产业有关。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地下情报网络,甚至再次通过“百晓堂”放出高价悬赏,寻找线索。

这日午后,沈忠带来一个模糊的消息:城南鬼市最近似乎流出一批做工极其精致的“小玩意儿”,据说出自一个绰号“鬼手李”的隐退老匠人之手,但其人行踪诡秘,无人知其确切住处,只传闻他嗜酒如命,且似乎与城内几家老字号的颜料、金粉供应商有暗中往来。

“鬼手李?”沈歌祈沉吟片刻,“继续查,重点是那几家老字号供应商近期的异常出货记录,特别是购买特定金属粉末和特殊颜料的客户名单。还有,盯紧鬼市那几个最大的掮客。”

“是。”沈忠领命,又道:“东家,还有一事。我们的人发现,似乎还有另一拨人也在暗中打听‘鬼手李’和仿造令牌的事,手法很专业,像是……官面上的人。”

另一拨人?官面上?是萧承的玄镜司?还是……谢珩的都察院?

沈歌祈眸光微闪。看来,并非只有她一个人在暗中使劲。

“不必理会,各查各的。注意隐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她吩咐道。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命运弄人。就在沈歌祈全力追查“鬼手李”线索的当口,一桩突如其来的意外,再次将她与萧承扯到了一起。

京兆尹衙门接到报案,称城南一处存放旧档案的库房夜间屡有异响,怀疑有贼人潜入,但因存放的多是陈年旧卷,无关紧要,便未曾重视,只增派了两人夜间看守。不料昨夜,看守被人发现昏迷在库房外,库房内虽未见明显物品丢失,但一处存放前朝旧吏员档案的区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此事本不值一提,但京兆尹忽然想起贡品案尚未了结,生怕再出纰漏担责任,便循例将情况报给了玄镜司备案。

萧承接到报备,本也未曾在意,只随意派了两个下属前去查看。但下属回报时顺口提了一句,说那处库房隔壁,紧邻着一处早已废弃的旧院落,据说是几十年前某位获罪翰林的府邸,而那翰林……恰好也姓沈。

“沈”这个字,瞬间触动了萧承那根最敏感的神经。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亲自带人赶到了城南那处旧库房。同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派人去“请”了沈歌祈——理由是,涉及可能与其本家有关的旧宅,需要她协助辨认一些可能相关的物品线索。

当沈歌祈接到这近乎荒谬的“协助”要求时,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但传话的缇骑语气强硬,暗示这是公务,不容推辞。她心下冷笑,知道这又是萧承的伎俩,但碍于对方权势,只得憋着一口气前往。

地点位于城南一片相对破败的街区。那处存放旧档案的库房是一座灰扑扑的二层小楼,旁边紧邻着一处围墙坍塌、荒草丛生的废弃院落,依稀能看出昔日也曾是亭台楼阁,如今却只剩断壁残垣,荒凉不堪。

萧承早已到了,正站在库房门口,与京兆尹的官员说着什么。他今日未穿官服,只是一身墨色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气质冷峻。看到沈歌祈的马车到来,他目光扫了过来,深邃难辨。

沈歌祈面无表情地下车,走上前,语气疏离:“萧大人唤民女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民女家族早已零落,与此处旧宅恐无甚关联。”

萧承看着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心底刺痛,面上却淡淡道:“有无关联,看过才知。库房内有被翻动的痕迹,隔壁又是沈氏旧宅,难免让人产生联想。或许……是有人想寻找与沈家旧事有关的什么东西?”

他这话意有所指,目光紧紧盯着沈歌祈。

沈歌祈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萧大人说笑了。沈家旧事早已尘封,有何物值得人如此大费周章?恐怕只是寻常毛贼误入罢了。”

两人言语间机锋暗藏,一同走进了库房。

库房内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味道。光线昏暗,只有几扇高窗透入微弱的天光。玄镜司的番役正在仔细勘查,看到萧承进来,连忙行礼。

“可有发现?”萧承问。“回大人,贼人手法很老道,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被翻动的是角落那几个架子,存放的都是前朝一些无关紧要的吏员考绩、杂物记录等。”番役回道,“并未丢失任何卷宗,只是……似乎翻找得很匆忙。”

萧承走到那几个架子前,随手拿起一本落满灰尘的册子翻了翻,果然都是些枯燥的流水账。他蹙起眉头。

沈歌祈也冷眼打量着四周。这库房确实陈旧破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蒙尘的架子和卷宗,心中并无波澜。沈家真正的核心秘密,怎么可能藏在这种地方?

然而,就在她目光无意间掠过库房最里面一扇紧闭的、似乎通往隔壁废弃院落的小门时,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扇门的木质老旧,门闩却是一种特殊的黄铜材质,上面布满了斑驳的绿锈,但依稀能看出似乎雕刻着某种模糊的……缠枝莲纹?

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瞬间击中了她!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卷起了地上的尘埃,也带来了窗外荒院里某种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甜香。

那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甜腻中带着一丝清冷的香气……像是……像是……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被这熟悉的气味和那模糊的门闩纹路,轰然冲开!

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褪色……时光仿佛飞速倒流——

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不是这破败的库房,而是一处精致华美的庭院书房。窗外海棠花开得正好,甜腻的香气随风潜入。书房里,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裙、容貌温婉美丽的年轻妇人(沈歌祈的母亲)正坐在窗下绣花。

小小的沈歌祈,大约五六岁年纪,扎着两个小揪揪,穿着粉嫩的小裙子,正踮着脚尖,试图去够书案上一个精致的鎏金香盒。那香盒上雕刻的,正是繁复的缠枝莲纹!盒子里散发出的,就是这种独特的甜冷香气。

“娘亲,娘亲!这个香香真好闻!昭昭也要!”小昭昭奶声奶气地喊着。沈夫人擡起头,温柔地笑了,放下手中的绣活,走过来将她抱起:“傻昭昭,这是爹爹特意为娘亲调的安神香,小孩子可不能多用哦。”她拿起香盒,打开,里面是深褐色的香膏,“你看,这盒子上的花花,好看吗?”“好看!”小昭昭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摸那冰凉的缠枝莲纹。

就在这时,书房那扇雕刻着同样缠枝莲纹黄铜门闩的门被推开,一个同样年纪、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羞涩和紧张的小男孩探进头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漂亮的纸鸢。“昭昭……”小男孩小声唤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被夫人抱着的小女孩。“瑾瑜哥哥!”小昭昭立刻开心地挣扎下地,跑过去拉住小男孩的手,“你来啦!你看我娘亲的香香盒子,好看吗?”小萧承红着脸点点头,看了一眼那香盒,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声说:“好、好看……我……我给你扎了新的纸鸢,我们去放……”

阳光温暖,花香甜腻,母亲温柔,玩伴羞涩。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水晶琉璃,纯净无瑕,充满了被宠爱和被呵护的安全感与快乐。

但是现在却是冰冷库房,是冰冷、昏暗、布满灰尘的废弃库房。那扇类似纹路的门闩和窗外废弃院落里可能残留的、某种类似当年香气的野花气息,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记忆的错觉性关联。

被分割开的两人,冷漠疏离的沈歌祈与深沉难测的萧承。

以及不可忽视的猜忌、仇恨、紧张、压抑。

强烈的时空错位感和情感反差,如同巨大的铁锤,狠狠砸在沈歌祈的心口!

她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书架才稳住身形。呼吸变得急促,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的热意。

那温暖的书房、母亲的温柔笑语、带着羞涩递过纸鸢的小小少年……与眼前这冰冷灰暗的现实、深不可测的仇敌,形成了太过残忍的对比!

那短暂失态的一幕,丝毫没有逃过萧承的眼睛。

几乎在沈歌祈脸色骤变、扶住书架的瞬间,萧承的目光就锐利地捕捉到了!他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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