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私会玄镜司
夜半私会玄镜司
渌水轩的宴席终于在一种各怀鬼胎、精疲力尽的氛围中散去。马车碾过深夜寂静的街道,沈歌祈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如同沸水般翻腾不息。
萧承最后的试探与挑拨,谢珩那看似冰冷实则暗含维护的毒舌,柳家阴魂不散的敌意,还有那笼罩在“心玉”之上的重重迷雾……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而她正身处网中央。
尤其是萧承提及的“谢家门槛”和“规矩”,更像是一根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并非对谢珩有什么想法,但萧承的话却提醒了她,在这京城,任何看似偶然的交集,背后可能都牵扯着复杂的势力博弈和利益算计。谢珩今日出手,真的仅仅是因为“仗义执言”吗?其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然而,这些纷乱的思绪很快被她强行压下。当务之急,仍是“心玉”和那桩宫廷旧案。百晓堂的信息和谢珩的点拨都指向玄镜司可能封存的秘档。寻常途径绝无可能接触到,那么……非常途径呢?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估摸着玄镜司夜间值守换防的间隙,沈歌祈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用黑巾蒙面,如同一只灵巧的貍猫,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沈府的护卫,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玄镜司衙门位于皇城西南角,高墙深院,守卫森严,堪称京城除皇宫外最难潜入的禁地之一。但对于曾在北疆经历过无数次生死险境、甚至潜入过漠北王庭营地的沈歌祈来说,并非全无可能。
她利用阴影和建筑死角,如同鬼魅般靠近。避开明哨,计算着暗桩巡视的规律,最终选择了一处相对偏僻、但根据她之前多方打听推测可能是档案库所在的院落侧墙。
墙高近三丈,光滑难以攀爬。沈歌祈从腰间取出特制的飞爪百练索,屏息凝神,手腕一抖,飞爪悄无声息地扣住了墙头檐角。她试了试力道,随即身形轻盈如燕,借助绳索之力,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翻上了高墙,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院内。
院内果然比外面更加寂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黑沉沉的建筑如同蛰伏的巨兽,只有零星几点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惨淡的光晕。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根据记忆中的方位推断,档案库应该就在前方那栋最大的、没有任何窗户的黑石建筑内。沈歌祈深吸一口气,正欲沿着墙头阴影向目标移动——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离开当前落点的瞬间,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练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让她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不对!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玄镜司这等机要重地,即便是在深夜,外围或许可以潜入,但核心区域绝不可能如此松懈!甚至连应有的机关触发器的细微嗡鸣声都听不到!
有诈!这是一个陷阱!
她心脏猛地一沉,几乎是在意识到危险的同一时刻,身体已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猛地向后一仰!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几乎是贴着她的面门掠过!几支黝黑无光、显然是特制的短弩箭矢,狠狠地钉入了她刚才意图落脚处的墙砖,箭尾兀自颤抖不已!
若不是她直觉惊人,反应快至毫厘,此刻已然被射成了筛子!
与此同时,下方院落阴影之中,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掠出数道黑影,手持利刃,眼神冰冷,瞬间封死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一张巨大的、闪着幽蓝光泽的金属丝网,从头顶兜头罩下!
完了!彻底暴露了!
沈歌祈心中一片冰凉!她终究还是低估了玄镜司的防卫,或者说,低估了萧承对她的防备!
就在那金属丝网即将落下、下方刀剑及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带着一丝慵懒却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院落中响起。
那些如同鬼魅般的黑影闻声,动作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张致命的金属丝网也在离沈歌祈头顶不足一尺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沈歌循声望去,只见档案库那沉重的黑石大门,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道缝隙。萧承一身墨色常服,未戴冠冕,墨发披散,慵懒地倚靠在门框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玄黑色的令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墙上如同被困猎物般的她。
月光勉强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那双桃花眼中流转着复杂难辨的光芒,有玩味,有了然,有一丝怒意,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后怕?
“深更半夜,沈东家不在府中安寝,怎有雅兴来我玄镜司衙门的墙头赏月?”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调侃和压迫感,“还穿得如此……别致。莫非是我渌水轩的宴席不够尽兴,想来本官这档案库里,再寻些有趣的‘前朝古画’瞧瞧?”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沈歌祈所有的伪装!他不仅知道她来了,甚至早就料到了她的目的!今晚的一切,根本就是他设下的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沈歌祈扯下蒙面黑巾,露出那张即使在月光下也依旧冷静得过分脸庞。既然已被识破,再隐藏已是徒劳。她站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清冷:“萧大人真是好算计。民女佩服。”
“不及沈东家胆大包天。”萧承轻笑一声,挥了挥手。那些包围着她的黑影和头顶的丝网立刻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院落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隔空对峙。
“下来吧。”萧承朝她勾了勾手指,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慵懒,“墙头风大,当心着凉。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喝杯茶?本官正好……也有些‘旧事’,想与沈东家聊聊。”
沈歌祈心脏猛地一缩。进去?进入那如同龙潭虎xue般的玄镜司档案库?与萧承独处?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她同样清楚,此刻若是拒绝或是试图逃跑,周围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玄镜司高手会立刻将她撕成碎片。萧承此刻的“客气”,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纵身一跃,轻盈地落于院中,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只是来做客一般,缓步走向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黑石大门。
越是危险,越需镇定。
走到门前,与萧承仅一步之遥。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檀香混合着夜晚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萧大人想聊什么旧事?”沈歌祈擡起眼,直视着他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若是还想追问民女那点微末剑术的来历,或是再次赠送些民女无福消受的‘厚礼’,那便不必了。”
萧承看着她那副即使身处绝境也依旧带着尖刺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情绪,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牢牢地箍住她,不容她挣脱。
沈歌祈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却被他握得更紧。
“旧事自然要聊。”萧承逼近一步,将她拉入档案库门内的阴影处,气息几乎喷在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比如……聊聊你是如何得知‘心玉’之事?又是为何……对此物如此感兴趣?甚至不惜夜闯我这龙潭虎xue?”
“心玉”二字从他口中说出,如同惊雷炸响!
他果然知道!而且他明确地将她的夜探与此联系在了一起!
沈歌祈心中骇然,面上却强自镇定:“民女不知大人在说什么。什么心玉?民女只是……白日里听大人提及前朝古画机关精妙,心中好奇,故想来寻些类似的图谱看看罢了。”
“哦?是吗?”萧承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意,“沈歌祈,事到如今,你我之间,还有必要演这套虚与委蛇的戏码吗?”
他猛地将她拉得更近,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瞬间绷紧的肌肉和加快的心跳。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住她,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