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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凰铩羽暗舔伤

孤凰铩羽暗舔伤

沈歌祈出狱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又一粒石子,在京师的权贵圈层中漾开层层涟漪,却远不及柳云汐倒台那般引人哗然。大多数人持一种谨慎的观望态度,陛下那句“好自为之,勿再生事”的旨意,已然为她的未来定下了基调——活着,但需缄默。

沈宅连日来大门紧闭,谢绝了一切或真心或假意的探访。高墙之内,沈歌祈仿佛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过后,正拼命从土壤深处汲取养分、试图重新扎根的植物,沉默而坚韧。

她几乎不眠不休。白日里,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亲自核对账目,召见各大商号的管事。被发还的产业虽物归原主,但短短时日的动荡已造成了不少损失,人心浮动,诸多事务亟待重整。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重新将一切掌控在手,让外界看到,她沈歌祈,并未被击垮。

她处理事务时冷静得近乎严苛,条理清晰,指令果断,仿佛诏狱那段经历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偶尔因极度疲惫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青黑,泄露出她正在如何透支自己。

夜晚,当宅院彻底沉寂,她才会允许那层坚硬的外壳出现一丝裂缝。

她会在灯下,反复观看来自北疆的密信。信是旧部冒死传来,内容愈发触目惊心,直指当年军饷调包案背后,牵扯到的可能不止是贪腐,更有通敌卖国的影子,而线索的终端,竟又一次诡异地与“蕙草宫”那片禁忌之地产生了联系。

她也会拿出那盆从北疆带回、如今被照料得很好的兰草,久久凝视。有时,她会对着兰草,用极低的声音,模拟着与人对话,梳理着错综复杂的线索,语气时而冰冷,时而困惑,时而流露出一丝极罕见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

“嬷嬷,‘鹞子’这条线,断了也好……柳云汐用了,便是弃子……”“北疆来的消息,‘忽察尔’能顺利入境,河西节度使……脱不了干系……”“他让我别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么?”“诏狱里那个人……到底是谁?他认识父亲,也认识……童年的萧承……”

最后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她总会骤然沉默,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被这个名字烫伤。随即,她便会用更冷的神色,强行将思绪拉回,投入到无尽的算计和谋划中去。

她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孤凰,将所有的痛楚、迷茫、乃至那一丝不该有的、因他最后那句“等我”而泛起的微弱波澜,都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用仇恨和责任冰封。

她告诉自己,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才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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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宅刻意营造的平静不同,曾经的永嘉侯府,如今虽门庭冷落,内里却弥漫着一种更为压抑和绝望的气息。

柳云汐被囚于皇室冷宫别院的消息传来,如同最后一道丧钟,彻底击垮了永嘉侯夫人。她一病不起,终日以泪洗面,侯府内宅乱作一团。

永嘉侯柳璋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削权罚俸,闭门思过,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脸上。昔日巴结逢迎的“好友”同僚纷纷避而不见,门生故吏也大多悄然疏远。他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整日枯坐书房,对着空荡荡的墙壁,眼中时而悔恨,时而怨毒。

他悔的是或许当初对女儿太过骄纵,未能及早察觉她的疯狂;怨的则是萧承手段狠辣,不留余地,更怨陛下丝毫不顾念旧情。

然而,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却有一道暗流,正悄然涌动。

这日深夜,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永嘉侯府的书房。

柳璋并未入睡,正对灯独酌,醉眼朦胧。看到那突然出现的黑影,他吓得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下意识就要喊人。

“侯爷,噤声。”黑影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显然是经过伪装,“我是来帮您和小姐的。”

柳璋惊疑不定,压低声音:“你是何人?!如何进来的?帮?如今还能如何帮?汐儿她……”提到女儿,他声音哽咽。

黑影缓缓道:“小姐如今境遇,皆因沈歌祈和萧承所致。难道侯爷就甘心如此?甘心百年侯府基业,毁于一旦?甘心让小姐在冷宫之中,了却残生?”

柳璋眼中闪过剧烈的不甘和痛苦,猛地灌了一口酒:“不甘心又如何?陛下旨意已下,萧承盯着,我还能做什么?!”

“明面上的路断了,还有暗处的。”黑影的声音带着蛊惑,“侯爷可曾想过,萧承为何死死揪住小姐不放?当真只是为了一个沈歌祈?”

柳璋一怔。

黑影继续道:“萧承其志非小。他动小姐,打压侯府,恐怕更深的目的,是为了剪除异己,为他日后掌控朝局铺路。侯爷您,不过是他的绊脚石之一。”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柳璋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猜疑。他本就对萧承的权势和帝宠深感忌惮,此刻经人挑拨,更是深信不疑,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对!定是如此!萧承小儿!欺人太甚!”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黑影低声道,“如今朝中,忌惮萧承的,大有人在。只要侯爷愿意,自有贵人愿助您一臂之力。即便不能立刻救出小姐,至少……也能让萧承和沈歌祈,付出代价。”

“贵人?哪位贵人?”柳璋急切追问。

黑影却只是模糊道:“时机到了,侯爷自然会知晓。眼下,侯爷只需做一件事……”

他凑近柳璋耳边,低声密语了几句。

柳璋听着,脸色变幻不定,先是震惊,继而犹豫,最终被复仇的火焰和挽救家族的渴望所吞噬,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本侯知道了!”

黑影满意地退后一步,悄无声息地融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柳璋独自留在书房,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

汐儿,为父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萧承,沈歌祈,你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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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冷宫别院。

这里虽名为“别院”,实则与冷宫无异,地处皇宫最偏僻的角落,荒凉冷寂,常年不见人烟,只有几个年老色衰、犯了错被遗弃在此的老宫人看守。

柳云汐被送入此地时,已是半昏迷状态。连日的惊吓、羞辱、绝望和最终的彻底崩溃,几乎摧毁了她的身心。

她躺在硬邦邦、散发着霉味的床板上,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薄的、洗得发硬的旧棉被。昔日保养得宜的青丝枯槁散乱,华丽的衣裙被换成了粗糙的灰色布衣,姣好的面容惨白失神,嘴唇干裂起皮,唯有一双眼睛,时而空洞无物,时而闪烁着骇人的、混乱的光芒。

她时而昏睡,时而被噩梦惊醒,尖叫着“我没有错!”“滚开!你们这些贱民!”“萧承!沈歌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看守的老宫人早已见惯了各种失势之人的疯癫状,只是冷漠地按时送来粗陋的食物和水,便不再理会,任由她自生自灭。

极度的痛苦和彻底的失败,并未让柳云汐反思己过,反而像是一剂最猛毒的催化剂,将她性格中所有的偏执、自私、冷漠和疯狂,催发到了极致。

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在她扭曲的认知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肃清秩序”、“维护道德”,她是高尚的、正确的!是沈歌祈那个破坏规则的贱人!是萧承那个被美色所惑的蠢货!是那些不懂感恩的刁民!是这个世界错了!是所有人联合起来陷害她!

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如同毒火,日夜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她蜷缩在冰冷的床角,反复喃喃自语,指甲无意识地抠刮着粗糙的床板,留下道道白痕。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自我毁灭式的怨恨中时,一个负责给她送饭的、沉默寡言的老宫女,在放下食盒时,极其快速而轻微地,将一个小小的、揉成一团的纸团,塞进了她的掌心。

柳云汐猛地一僵,混沌的眼神骤然聚焦,惊疑不定地看向那老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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