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坦白

第18章坦白

裴琛的脸在顾寒眼前不断放大，灯光被遮挡，房间看起来更昏暗。酒精作用下，顾寒足足愣了好几秒，于是他白白失去了最佳的拒绝机会，只能被迫承受这个意味不明的吻。严格来说，这并不算一个吻。裴琛只是在他的嘴上轻轻啄了一下就飞速移开了。短暂得像梦一样。

这时，电影画面瞬间暗下去，裴琛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姿势，静静凝视着顾寒。逆着光，裴琛的表情看不清，朦朦胧胧间，顾寒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三年前，现在的裴琛逐渐与过去的凌风重叠，他有些恍惚。

海风声起起伏伏，全都落入顾寒的耳朵里。这时裴琛凑过去，他终于开了口:“顾寒。”

无人应答，他便自作主张伸出手，轻柔地抚上顾寒的脸，神情专注，像是在触摸一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顾寒闭上眼。裴琛不罢休，又将额头轻轻抵上去，闷闷开口道：“你应该在听吧？”

依旧没等到回答，他继续自言自语：“我对你做了这种事情，你不会想明天一大早装傻糊弄过去吧？”

画面重新亮起来，顾寒感受到裴琛拉开了距离，而后轻声补充完最后一句：“我还等着你明早对我“兴师问罪”呢。”声音轻得差点听不清，顾寒睁开眼。

电影里，季小雨找不到话题，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凌风身后，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看着他被海风吹起的长发。顾寒花了好一会才消化完裴琛的所有话语，他就在这寂静中回答：“不会。”

裴琛的眼神变得疑惑，顾寒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这样。”

醉酒的顾寒比平常坦诚了许多，裴琛叹气，幽幽开口：“是不是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对我坦诚一点。”

“有的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你总是在逃避我的问题，然后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敷衍我，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对不起。”裴琛的表情看起来很受伤，顾寒只好下意识道歉。这些话让他想起不久前看的那封母亲留给他的信。唐晚晴在信里向顾寒道歉，她写：请原谅我自私地隐瞒了自己生病的事情。

其实他才是那个自私的人，顾寒想。他的逃避伤害了裴琛，让裴琛感觉痛苦。

迟来的，顾寒终于从酒里回味到了一丝苦涩。

他开口：“你知道吗？那时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给她打过一次视频电话。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那一次就已经进了医院，她瞒着我是想让我好好把戏拍完，但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他到了国外以后，唐晚晴的身体状况和天气一样一天天糟糕起来。

那段时间，他们最常去的地方是医院旁的一个小公园，也是附近的病患们最爱光顾的地方之一。天气好的时候，顾寒会带着她去那边逛逛，阳光照得人暖洋洋。冬天即将来临，树叶掉了一大片，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叶片落到人行道上，顾寒推着轮椅，慢悠悠地踩过这些落叶，能听见很微小的声响。他们一起迎接冬天。

但唐晚晴最终还是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她就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闭上了眼睛，永远停留在那个飘着雪的漫长寒冬。她生前留下了许多作品，现在仍有些被大众频频提起，还拿了些奖，也算不得太遗憾，唯一可惜的是她还没有看到自己挂念着的孩子喜欢的那个人。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顾寒常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一整天都不开灯，他就这样等到天黑，一天就过去了。之后，他开始畏惧任何镜头。只要一对上镜头，他就会想起母亲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好几天，最后是叶迟把他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拉出来。

说到这里，他被裴琛轻轻抱住了。裴琛的一小缕头发蹭到他颈侧，顾寒莫名觉得心安。

其实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他又继续说，他现在已经可以自然地面对各种镜头。即使省略了中间的种种，裴琛还是感觉难过，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心脏，连呼吸也变得艰难。但他仍旧想知道这中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可是只要顾寒不提起，他就坚决不会问与此有关的任何问题。

顾寒感觉到裴琛贴在自己腰上的手正在逐渐缩紧，他被抱得更紧。他接着说下去：“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给你发消息，但每次打开聊天框，我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本来打算等事情结束就和你坦白。”

好在现在似乎也不算太晚。

至此，裴琛终于得到迟来三年的解释。

裴琛的怀抱太过温暖，周身都是令人安心的气味，顾寒不想离开了，但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裴琛可能就会放开手。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选择继续说：“我原本不打算回国的。”

那时，他唯一的户外娱乐活动是偶尔去叶迟的咖啡店坐坐。放弃原本的生活，一开始顾寒并不习惯，母亲去世后，时间变得格外充裕，他会回忆起曾经的日子。有时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他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是不是还在某个剧组的酒店里，睡着短短几小时不到的觉。肌肉记忆忘不掉。

他会梦见，曾经被母亲带去剧组的场景。演员在拍戏，那些四处走动的工作人员也是一部戏。他隔着一层玻璃看着这一切，那些人与声音最后都渐渐离他远去了。

顾寒说了会，他想裴琛应该松开手了，但预想之中的情景没有到来。只有声音传过来：“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顾寒张张嘴。因为，这是母亲的遗愿。他缓缓闭上眼，看起来有些困了，但还在慢吞吞地讲着。

唐晚晴将自己剩下的东西全部留给顾寒，她没有什么愿望，唯一的希望是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所以顾寒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