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过往消春
陆家是外戚又是武学世家,这些年来得罪的文人墨客肯定也是不少,骂他们的折子加起来也有上百斤。
可确实这篇《朝局论》是不可多得的文章,大概是李耳受了不少市井的苦难又或者是被陆府第一门客苏坦给骂明白了,如今笔锋也不是那么矫情,反而显出一副赤胆忠心,可他又能真的明白,陆家外戚身份又真的是陆家所追求的吗?片面之词罢了。
“司马家对他是个什么态度?是用还是不用?”
“送信那人也没说明白,只是说了家中主人差他送来。不过我想,司马府应该也是不愿意和陆府结怨的,既然送来了也应该是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陆砚摇摇头道:“二哥在朝中的位置越来越举重若轻,司马家也蒸蒸日上,现在大理寺卿之位空缺,理论来讲,司马家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好一个折损陆家羽翼的机会怎么会放弃呢。”
陆砚靠在春秋椅上,闭上眼睛思虑,可仍是想不到究竟有什么阴谋。现在姐姐已经开始放手将家事托付给弟弟,只是陆纸心性善良,志虑忠纯,尤其喜好吃斋念佛。打一开始就表明不想参与家事,所以这些事就都压在了陆砚的身上。
本朝商业发达,除盐铁等必需品其余都买卖自由。陆家则是各方面均有涉猎,酒业,粮食,食用畜牧,饲养战马都是陆家的钱袋子,其中最赚钱的就是朝廷单单给陆家开了先例的盐铁贩卖。
且在家事上也极是繁杂,与各家大族互相结盟,互为表里都是大学问。陆砚虽然接手这些已经有了一段时间,面对这些事仍是有些头疼脑热。
实在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陆砚打算明日亲自登门去司马家探探口风。
——————
裴烟黛住在兰韵阁中,院子里种满了兰花,颜色多样。她此时正给来她院子里的丫头小姐们号脉。想来已经在院中坐了很久了,有几缕头发已经垂下。
“最近应是有些咳疾吧?四肢关节也会感到些酸痛。静养几日,吃清淡些就没事。”
裴烟黛给上一个姑娘诊完脉。感觉头上有一阵异动,原来是被插上了一朵兰花。她正要抬头看是谁在捣乱。面前就伸来一只大手,骨节分明,细看掌中还有一些伤。此人正是陆砚,裴烟黛失笑,不过也是搭上了这只手的脉搏。
“可是滑脉,滑如走珠?”陆砚开口调笑道。
裴烟黛也给她玩笑回应:“那便要恭喜陆少爷有喜了。”
“来府中这几日可住的习惯?饭菜还可口?”
“舒坦的很,娇生惯养的滋味我可体会到了,来了不到半月可是胖了好几斤,真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裴烟黛眼皮微垂,微笑道:“陆公子肺火心火皆旺,要放宽心些,不过这一大家子的事都要扛起,也难免烦躁不安。”
“你可知我并不愿意。”
裴烟黛并没回应,只是说:“晚些时候我写张单子,让他们给你抓些药来,府中的食物过于精致了,有时候也会让人上火,有时候我反而会想起在北境时吃的一些寻常食物,洛安吃的东西有时候太酸了。”
陆砚从藤椅站起身对后面还在排队等待的女子们说:“烟黛也累了,你们也快些。”拿出了一个佛牌,这是他在佛寺中求来的,对裴烟黛说:“女菩萨,小的没钱,只好以物抵债了。”
令裴烟黛惊喜的是晚间的饭桌上多了许多道她曾在北境吃过的食物,整体口味也没有那么酸了。听下人念叨说是陆砚特地去找的家乡在北境的名厨做出的家乡菜,费了好大的周折。
“裴小姐,你耳朵怎么这样红。不过这天也确实热,等我去小厨房给你端碗绿豆汤来,少爷说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可以单独吩咐他的小厨房给你做。”身边的侍女对裴烟黛说道。
裴烟黛这下不仅耳朵,连脸上都染上了红晕,连忙说道:“是啊,我也得下下火。”
这第二日陆砚就带着几个侍从踏上了前往丞相府的路,街上行人见到无不避让,皆因看到了穿着象征陆府的枣红色衣物的侍从。
昨日已经叫人联络了司马府要登门拜访,所以刚一踏入司马府大门,便有许多人在旁边伺候着,帮着牵马掸尘,刚刚考完等待放榜的司马镶琅已经站在外院门口迎接。
陆砚几大步便走到了司马镶琅的面前,二人勾肩搭背的往院内走。
“前几天就听说你来了,就是没敢上门来找你,怕你哥把我赶出去,所以趁他去上朝,我就赶快来看看你。要知道你哥那张脸可是凶的要命。”陆砚还学着司马镶烨的模样负手走进了屋内,学的竟是惟妙惟肖,就连司马镶琅也觉得甚是相似。
“你可不比大王小王两个人地道啊,他们还去澄州找过我,你是一离开澄州连个影儿我是都没见着啊。”司马镶琅自幼时就有一副读书人的傲骨,对上王睨蒙王君泽两兄弟亦是如此,可是一见到陆砚那可是半分不剩。
陆砚和陆纸是最先被送到澄州书院的,要说陆纸羞赧礼貌些,可这陆砚可是调皮的很,最讨厌司马镶琅一副之乎者也的样子,去了澄州的第二天就把司马镶琅给捆在了树上,逼着他说脏话。
这消息传入洛安可是不得了,陆家和司马家差点断交。但是没想到几天后两个人和亲兄弟一样勾肩搭背,甚至还一同欺负女学生,好不猥琐。从那之后,司马镶琅虽然对外一副傲骨,但和陆砚却有着说不出来的亲近。
“你可别放屁,你不知道我是怎么从澄州回的洛安?还不是为了给你这个大才子扛雷,回到洛安我可是被一顿暴打。”
“所以这不咱俩兄弟感情好呢,这不昨个那老头的文章我一看到说你家不好就给你送过去了。”司马镶琅拍了拍陆砚的肩。
“你蒙谁呢?你哥与我哥二人在朝堂上可吵的是不可开交,你能有这么好心?”陆砚斜眼看了看司马镶琅,其中鄙夷的神色迸发出来。
“不谈你我二人兄弟情义,咱两家马上就要结秦晋之好,我帮你也就是帮我们,这又有什么怪的?”司马镶琅疑问道。
陆砚感到血液直冲头顶,一种兴奋感直冲他的头,但同时也伴随着一种事态脱轨的感觉“何人与你家共结秦晋之好,我怎不知。”
司马镶琅震惊的看着陆砚头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道:“正是你哥哥陆纸与我姐姐司马镶玉。”
这下虽然打消了陆砚对司马家的疑虑,可这事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着实让陆砚心惊,他猜想陆纸定然不会知情,陆纸自小到大从未说过谎话,若有心事也能被一眼看出来,此等重要的事情,陆纸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与他商量。可这件事陆画又是否知情呢?
这司马镶玉他曾经在澄州见过,倒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可这时隔多年,女大十八变的老话又不是盖的,就算司马镶玉美若天仙,陆纸是否愿意这又是两说。还记得小时候就数陆纸倔,自己认定的事简直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陆砚心中思忖着,嘴上却不停说道:“嗨,我还以为我被许出去了。”
司马镶琅哈哈笑道:“看你一副紧张的样子,原来是怕自己被定了婚约,想必是有哪家美娇娘让你牵肠挂肚了吧。不过你大可放心,兄长未婚,做弟弟的又怎么能抢先?”
“我自然也是为陆纸担心,你我都了解他的性子,你们家的人强硬,若是娶来一只母老虎,陆纸岂不是得日日抱着枕头哭。”陆砚看着司马镶琅那一副闲适的样子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司马镶琅打开折扇为他们二人扇风,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姐姐一直在澄州生活,京中这些俗气可是半分没有沾到,我倒会害怕陆纸会闷到她。”
陆砚不想与他再辩驳究竟哪家吃亏哪家赚的问题,从根本来看陆家与司马家联姻是双赢的局面,故而赶快转话题:“这些事咱们就管不到了,你这过几日怕是就要被钦点状元郎了吧,以后估计得称呼你司马大人了,趁现在你还是一介布衣,咱们二人出去乐呵乐呵。”
一听到要出去乐呵乐呵,司马镶琅的眼睛也是亮了几分,这几年他一直在澄州苦读,没有了陆砚这样的狐朋狗友,也显得非常寂寞无聊。于是迫不及待的收扇起身,拉着陆砚便往外走。
陆砚遣散了身边的侍从,孤身带着司马镶琅去了洛安城中最大的勾栏妓院,这妓院原来名叫松竹苑,而后改名叫消春馆,这改名的原因正出在当今丞相司马镶烨身上。
据说当年司马镶烨前两次科举皆为倒数,郁闷之下便经常出入这松竹苑,曾在头牌姑娘的屋内吟下——谁言仕途多坎坷,唯有消春解我意。而后次年的科举中便被钦点了探花郎。
此后仕途扶摇直上,直至今日已经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于是这松竹苑便改叫了消春馆,众多读书人都要上这里来消春,以求自己也能官拜丞相。这消春馆的生意自然也是异常火爆,恨不得将司马镶烨的画像挂在门口来招揽生意。
当然,这读书人最善翻脸不认账,司马镶烨对这段历史是绝口不提,拒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