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酒逢知己
今日之事对于陆画宛如家常便饭,此时出城正是为了去接礼佛回来的两个弟弟,母亲早逝,她是陆家这代唯一的女儿,她的两位哥哥,一位已经在外领兵,另一位在朝中已经任职,所以自小两个弟弟与她极亲近。
虽然母亲对她说过嫁一个对她好的人家便好,可她心中也明白陆家女子十有八九是要入宫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于是自及笈之后她便数着日子过,听说嫡长子已经娶了两位侧妃,皇子妃之位一直空悬,想必用不了多久,她便要去做那世间最孤独的人了。
轿子已经抬到了郊外,陆画隐隐听到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稍快,一个稍慢,便从心事中抽了回来。刚准备掀开帘子看看就听到了两位弟弟的喊声,一位略带羞赧之色,一位热情而肆意。前者是陆纸,后者是陆砚。
两匹少年骑着高头骏马跑到了轿子帘子旁,不等仆从们掀起帘子,陆砚便跳下马自己把帘子揭开,与姐姐说话。
“姐你来得可是好快,我和陆纸今天连鸡还没叫就开始赶路了,没想到你还是快我们一步。”先说话的自然是陆砚,只听陆纸在旁附和着说了几个字。
陆画抬头看向两个弟弟,在山中小住了半月,怎么看都觉得变瘦了,想来是山中伙食不好,抑或是佛寺亏待了他们兄弟二人。
只是看到陆砚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陆纸看起来羞涩的眼里也含着笑,也就觉得看起来其实没瘦,只是更苍劲了些。
陆砚把马交给了随行的仆从手里,要挤上轿子与陆画同乘,看起来像只粘人的巨兽,陆画咯咯笑道:“你快起开,你想累死这些脚力吗?我下去与你们一起骑马回去。”
陆画走出轿子,从裴烟梨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显得游刃有余,对裴烟梨说道:“裴公子轻功了得,借你马匹一用。”接着就扬长而去,全不管两个弟弟还没有上马。
陆家也不愧是豪门,对于子女的教育也是出类拔萃,骑射技术更是不在话下,几人纵马飞奔在路上就开始谈天。
“姐姐,刚才那个白衣美男是哪位,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可千万不要把他招到府上,不然我陆家第一帅的名头可保不住了。”陆砚将速度放到与陆画同一频率,朗声问道。
“那是爹为保护我请来的,他妹妹与你同龄,过些时候与你一起读书。对了,你也可以和他学一学武艺,他精通刀枪棍棒,你也要赶快定个方向究竟学文还是学武,不过我看你还是学文的好。你看大哥他每年都回不了家几次,二哥倒是能常回来看看。”陆画一手聚了聚散了的头发,目不斜视。
“那我定是要文武双全啊,你弟弟我难道不是天纵奇才,对吗陆纸?”陆砚伸手拍了拍陆纸的肩。“不过虽然我是文武双才,不过还是做状元郎当丞相好,起码能多见姐姐你几面。”
陆画心中一股暖流穿过,不过还是厉色对陆砚说:“骑马不要做小动作,注意着点。”
几人马术高超,没过一会儿便到了陆府。门口有两座汉白玉石狮挺拔而立,刻画的栩栩如生,像是能从石墩上扑下来把人撕碎。中门则是涂着红漆,像是天门一般伫立在石狮子后面。
知道今日两位公子回来,所以午膳一直备着。几人把马交给下人牵去马厩,想到裴烟梨大概是还未到,故而准备再等等。
可此时裴烟梨已经领着妹妹裴烟黛早早来到了内堂准备拜会两位公子。
陆砚刚一进内院就望见裴烟梨与裴烟黛二人,还未开口便对这裴烟黛就开始打量起来,看起来可真够素的,甚至比姐姐的穿着还要素上几分,浑身上下或名贵或艳丽的物件大概只有腰间的一块玉佩。
可人长的真是美,小巧的鼻子,饱满的额头,红润的面颊。丝毫不艳丽,就像一块不甜的糕点。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陆画率先开口:“裴公子,烟黛。这两位是我的弟弟,那位温润些的是哥哥陆纸,骄纵些的是弟弟陆砚。烟黛你与他们的年龄相仿,家中也请了教师来教习一些知识,等安排一下你便可以和他们一起上学了。”
“在下裴烟梨,这是我妹妹裴烟黛,见过小姐,两位公子。”
裴烟黛向几人行了万福,而几位男人则是抱拳行礼。
几人是初次见面,气氛一开始也是有些冷,但落座后几番推杯换盏也变得热络起来。裴家兄妹二人酒量极好,裴烟黛一名女子也能喝上一壶而不显醉意。
陆画赶紧阻住陆砚还要斟酒的手,责怪道:“晚些时候爹可是要回来的,你喝个酩酊大醉,怕不是要挨骂了,就喝到这吧。”
陆砚眼光如炬,眼睑微红,俊秀的脸庞也映上了烛光,喝酒的动作也极是洒脱不羁。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懒散气,正是一副富家公子寻醉的模样,听了姐姐的话也不敢再喝,于是拱手说道:“裴兄,改日一醉方休。”
裴烟梨也是海量,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朗声笑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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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占地近四百亩,府中瞧起来并不华贵,少有金银物件,以木质居多。院子也看不出有什么绝美华丽之处,而是带着一些武馆的感觉,但就是这样的组合看起来却相得益彰,陆言忠单辟出了一个院子叫峥嵘堂,来让家中子弟学习武艺。
盛夏的夜间正是此处最热闹的时间,周围的园林中有蝉鸣声,院内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一应俱全。此时院中有练武时武器碰撞,或是出拳撞击在沙袋上的声音,还有吃过饭来消遣时间的小姐太太们的欢声笑语。
陆砚正在其中耍着一柄剑,那柄剑在手中被耍的好像一朵花,剑的寒光也在月光的照耀下流向四处,可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骇人,反而在陆砚似火一样的招式中显得如此温和。
陆言忠刚一到府中换过衣服后就来到了峥嵘堂,看到儿子陆砚正在其中耍着花招,面上也难掩一副骄傲的神情。
周围的女眷与仆从看到他正欲行礼,他赶快摆摆手,怕扰了儿子的表现。等到陆砚打了个剑花,收剑后才收起骄傲的表情,换上一副严厉的神色向陆砚招招手带他一起回了书房。
书房中一应由金丝楠木造成,屏风绣着祖辈征战沙场的画面。
陆言忠拿出手绢递给了陆砚来擦去满头的汗,开口道:“你这几日看起来倒是坚韧了些,身上懒散气倒是褪去了不少,你大概在礼佛时也听说了家中在东齐的盐运生意受到了些阻碍。”
陆砚沉思道:“以往东齐到岚晋的盐帮从来与咱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者说陆家做盐铁生意是圣上钦赐的权力,照理来说是走官道,安全得很,被私人盐帮劫了,这事说起来我觉得都不太可能。”
陆言忠拿出了自东齐送来的一封信,递给了陆砚。
信件已经被拆开看过了,但信件的封口却还能看出是江南帮的标志。这江南帮是一直徘徊在岚晋与东齐边境的一支盐帮,主要以贩运私盐为生计,但有时也会劫一些来往货物。他们做事历来心狠手辣,每每劫货都只留下一个活口,好让他传递消息。
陆砚抽出信纸,只看到一首诗,让陆砚不禁扯了扯嘴角。这几句话甚至称不上是诗,简直是一堆大白话。
诗是这样的:爷爷东齐江南帮,孙子算你运气差,下次见到还是你,一定把你打地底。
陆砚哭笑不得说道:“就这水平敢劫陆家的货物?”
陆言忠瞟到了信上的内容,也感觉无比可笑,正色说道:“以往陆家的队伍也与这江南帮碰到过,但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而且陆家运货从来都挂着陆家大旗,天下谁人不知我陆家。所以这事绝不会是这一支小小盐帮就敢做的事,背后一定会有哪家大族的支持。”
陆言忠收回陆砚递来的信,说道:“等下个月,我们还会送一大批的货物,我想让我陆家的子弟亲自押送,陆笔和陆墨二人是已经任职,陆纸性子太软,而且多半不想做这些事,所以就由你亲自去送,顺便查一查这事。”
陆砚眨眨眼,说道:“顺便让我为咱们陆家树个名,不能让江湖上的人瞧扁了。”
陆言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陆砚说道:“对了,想必你也听说了你姐姐今日遇刺的事。”
“听过了,刚也听老唐说那几个刺客已经招了,是二皇子的人。姐姐她从小到大就遇到过不少的刺杀,可这两个月实在是太频繁了些,大概是因为还有一年嫡长子就及冠了。”陆砚将头上的汗擦掉,把手绢扔到了桌子上。
“父亲,你可知道你请来的那位裴烟梨是哪路神仙?我查看了其中一人的尸体,只有一处致命伤,但就是这一处就让他经脉全断,我查了藏书,哪怕是最霸道的鬼踏脚都没有这样的威力。这等高手又为什么会给咱们效力?”
“他们兄妹是陆家自小养大的,只不过一直和我陆家守军生活在北境边上,所以你才从来不知而已。裴烟梨一直在保护你哥哥,不过自打几个月前开始你姐姐遇刺的次数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凶险,所以他们兄妹就被送回了洛安来保护你姐姐。裴烟梨八岁就学习各类武功,所学之杂令人叹为观止。如今已经是地品甲等,距离天品大概也只有一线之差了。裴烟黛善医术,据说医死人活白骨也不在话下。”陆言忠将手中茶一饮而尽,对此二人的赞美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