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
惊鸿
自从月陬回来后，采薇便再没去找澹台珣骑马。连阿霞和阿喜都察觉到了异样。阿喜心直口快：“林姑娘，你怎么了？是和将军大人吵架了，还是不喜欢骑马了？”
自那夜澹台珣说出那些话后，采薇只觉再与他同乘一骑，心里就生出些说不清的别扭来。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以往只是寻常的骑马之事，如今却变得不一样了。被阿喜这么一问，她也只好支吾搪塞道：“哦，最近太累了。”
澹台珣倒也没有来寻她。
这日，采薇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阿喜忽然兴冲冲地跑来：“林姑娘，将军请您去后院一趟！”
采薇已有多日未见澹台珣，见阿喜满面喜色，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便随她前往。
一进后院，便见澹台珣正负手而立，眉眼间含着笑意。他今日身着一袭墨青色锦袍，衣襟上隐隐绣着暗纹，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腰间系着玄玉束带，更显得神采奕奕。其身旁，一匹深栗色的骏马静静伫立，鬃毛如焰，人马并立，相映成辉。
采薇的目光瞬间被那匹马吸引住了。那是一匹通体深栗的骏马，鬃毛泛着微微的酒红光泽，宛如暮云染霞。见她走近，马蹄轻轻蹬地，神情灵动，似乎也因她的靠近而欢喜不已。采薇忍不住伸手抚过它柔顺的鬃毛，又绕着它细细打量，目光中满是惊艳与欣喜。她一时忘了与澹台珣打招呼，脱口而出：“这马真漂亮！”
她几乎能想象它四蹄飞驰时，风起如雷、如流星赶月般的快意。
澹台珣微笑着看着她，道：“它叫惊鸿。”
采薇回头，眼眸发亮：“惊鸿，真是好名字，也真是匹好马。”
澹台珣凝视着她，语气温和而坚定：“是我为你挑的。惊鸿至今尚未定主，从今日起，它就是你的了。”
采薇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真的？这……是我的马？”
澹台珣唇角带笑，眸中有光：“好的骑手，自然该配一匹好马。你如今骑术已臻纯熟，惊鸿与你，正是相得益彰。”
采薇爱不释手，心中欢喜，却还是克制住情绪，低声道：“这太贵重了，我怕是承受不起。”
澹台珣仿佛早料到她会这样说，眼神里多了一分玩味：“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香樟树？就当是我先送的回礼。还是说——”他略一停顿，笑意加深，“你其实更喜欢和我共骑一匹？”
采薇听得脸微热，明知他是打趣，却又无法否认心中对这匹马的喜爱。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点头：“澹台珣，谢谢你。”
澹台珣今日似乎心情很好：“你最近似乎很喜欢像我道谢。”
他忽而收敛笑意，低声道：“不过你知道，我不是想听你说谢谢。”
他不等采薇回答，说道：”走吧，去试试惊鸿！“说罢叫人牵来了啸风，两人打马并肩出城去了。
自从有了惊鸿，采薇骑马的日子渐多，也愈发自由。澹台珣并不限制她的出入，只是每次都派两人远远跟随。对此，采薇也并无异议。
她几乎日日纵马出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与澹台珣见面的机会也随之稀少。她策马驰骋于璃京周边的山岭原野，跑遍了能及的高地。可每次回首，视线尽头除了连绵起伏的沙丘，便是崇山峻岭，南境仍遥不可及。方向难辨，身后又始终有人相随，她纵有心，也无力离开璃京半步。
她原本是抱着一线希望，想摸清周边地势，奈何望之无望，反倒更觉心灰意冷。然而歪打正着地，她发现璃京竟盛产药材与香料，许多竟是祁国未见的特产。这一下，倒激起了她作为医女的兴趣。
跑遍了附近的山头后，采薇又开始在街市东游西逛，尤其爱流连于药铺与医坊之间。璃国素重巫医，巫医皆由巫族掌管，不仅主理医药，更兼修祭祀与卜筮，自成一系。采薇粗略浏览一番，便察觉其中别具匠心，颇有独到之处。
她看到许多巫族特有的药材与成药，心中蠢蠢欲动，恨不得买回研究参详。只可惜囊中羞涩，再多医术热忱，也一时难以施展。
这日一大早，采薇终于下定决心，主动去找澹台珣。
澹台珣正要出门，没料到一推门便见她站在门口，似在等候。他一挑眉，停住脚步，看着她：“怎么，你找我有事？”他倒好像是说，你躲我这么久了，怎么今日来找我了。
采薇略显局促，脸颊微红，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低声道：“澹台珣……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仿佛最后几个字都快被风吹散。
澹台珣怔了一下，似有些讶异：“怎么，府里缺什么东西了？还是阿霞、阿喜照顾不周？”
“不是的，不是……”采薇连忙摇头，脸更红了，低低道：“阿霞阿喜都很好，什么都不缺。只是……我想买点……女子用的东西……”
最后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说完便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垂着头站在原地，连指尖都泛起薄红。第一次向人开口借钱，竟觉得比针挑药粉还叫人手心冒汗。
澹台珣一听，恍然大悟，忍不住一拍额头：“是我疏忽了。”
说罢，他随手扯下腰间的钱袋，直接塞到她手中，语气自然道：“先拿去用吧，不够再去账房支。以后这种事，尽管开口。”
采薇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连忙低头道谢，红着脸一溜烟跑了，背影一闪，就躲进了回廊转角。
澹台珣望着她逃走的背影，轻轻一笑，心情很好地出门去了。
采薇一路小跑回了屋中，直到掩上门扉才终于缓了口气。她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钱袋。
钱袋不大，用的是绫光锦，边角还绣着几道暗纹，触手柔滑沉稳，一看便知是常随身携带的物什。
她原想着里面不过是几枚碎银，哪知刚一打开，便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七八枚银棵子，中间还夹着几枚赤金叶子，最底下竟还压着几张银票。她光是瞧着，都觉得烫手。采薇倒吸一口气：“他平日里随身带的，是钱袋，还是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