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新生
“怎么样?”澹台珣端坐书桌前,语气平静却带着期待。
玉容依旧嘴硬,冷声道:“就算她不是细作,也不代表她心怀善意!”
澹台珣直视玉容的眼睛,语气郑重:“玉容,我之所以让你认识她,是因为你是我最信赖的人。我希望你能了解对我重要的人。”他顿了顿,神色坚定,“她不是普通女子,采薇,是我要娶的人。”
玉容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下巴微微一落,手中的动作僵住,眼中满是震惊。
澹台珣书房中的对话,采薇一无所知。她最近实在太忙了。
新近采买的一批药材堆满了小院,几乎快将那方天地变作一片药圃,清苦的药香日日缭绕,连阿霞和阿喜都被她调遣得团团转,或熬药、或捣药,倒也乐在其中,忙得不亦乐乎。
闲暇时,采薇便往璃京各大药铺跑,尤其是灵犀阁,她已然熟门熟路,与掌柜也渐渐混得脸熟。她刻意亲近那位掌柜,大肆赞赏养元丸的精妙,几次语重心长地叹息这等好药竟属稀世难求之物。
掌柜被她说得眉开眼笑,视她为知己,终于悄声吐露:他们的商队极可能于今夏前往雪山之地进货雪参。
采薇闻言,连声称奇,心中却是一沉。她顺势探问路线与时程,掌柜也不疑有他,一一道来。可这一听,采薇的心就凉了半截。
今年多雨,旧商道本就崎岖难行,照此情势,通行时间恐怕仅限于七月与八月。且不说路途艰难,光是去一趟便需十来日。她算了算,若要赶上今年的时间,最迟也得在八月中旬动身。可如今,已是五月底了。
时间紧迫。
更糟的是,尽管澹台珣准她自由出入将军府,却总是安排人暗中随行。别说逃出璃京了,连出城的关文她也无从获得。想起玉绮?她不敢冒这个险。玉绮再亲近,终究是璃国人,没有理由为她去违逆澹台珣。
除非——趁璃京解除宵禁的时候。
采薇眼前一亮。
璃京每年有几次重要节庆,百姓彻夜达旦,城中普天同庆,官府亦会取消宵禁,开放出入。夏日的金谷节便是其中之一,用以祭祀五谷,祈盼来年风调雨顺,热闹非凡,连守城的士兵也会松懈不少。
但节日虽有,她又如何在守卫的眼皮底下脱身?那些守卫几乎寸步不离,唯独在澹台珣亲自陪她时才会稍稍退避,毕竟——一个弱女子,怎可能威胁到玄隼将军?
思前想后,采薇终于敛眉沉思。
趁澹台珣在场,但又不会有防备之时……那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她反复推演,咀嚼可能性,狠下心,终于理出一个法子来。
她现在欠缺的是时机。
澹台珣在书房把玩着采薇送来的清心丸,指尖拨弄着那枚张牙舞爪的小螃蟹,一丝笑意悄然浮上唇角。他又想起她送给他清心丸前古怪的态度,心头微动,立刻起身出门去找她。
还未走到她的小院,便先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弥散在空气中。他忍不住轻笑,刚欲擡步进去,忽听院中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只见采薇匆匆奔出,一面走一面接过阿霞递来的医箱。骤然擡头见到他,脚步微顿,却顾不得多说:“澹台珣,我得出去一趟。玉绮要生了,可是难产,我得马上过去看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快步而去,只留澹台珣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眉目间带了几分担忧,也带了几分无奈。
玉簪夫人府中果然一片混乱。采薇刚一踏入,就被那前来报信的丫鬟急急领入内堂。只见屋内人影匆匆,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神色皆是慌乱凝重。走入内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几只铜盆倒在地上,血水尚未清理。
玉绮伏卧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满是冷汗。她的头无力地靠在高高垒起的枕头上,似已昏厥。几名巫医模样的女子正围着她忙碌,有人搭脉,有人摇头,还有几人举着祭幡低声吟诵,神色愈发凝重。
采薇疾步上前,冲到床边,见玉绮人事不省,不由得心下一沉:“她怎么样?孩子呢?”
一名年长巫医摇了摇头,低声道:“胎位不正,生不下来。夫人已经脱力,我们尽力了。”
采薇脸色骤变,急忙伸手为玉绮把脉,果然脉象虚浮、气息微弱。她咬牙打开医箱,抽出银针,俯身便下针。巫医们惊呼出声,尚未阻止,却见玉绮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她看见采薇,眼中顿时泛起一抹湿润的光:“你终于来了……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虚弱而颤抖,眼神却异常恳切。
采薇看了一眼身旁的巫医们,皆低头不语。
她点头道:“你信我,我会救你。”
玉绮紧紧握住她的手,微微点头。
采薇当即吩咐方才领她进来的丫鬟:“去将军府,让阿霞把养元丸拿来,越快越好。”她一面下针调理气血,一面命人取热水与参汤,手脚不停。
玉绮望着她忙碌的身影,似找到了主心骨,苍白的脸上隐隐泛起一丝生机。
采薇俯身低声道:“你失血过多,体力难支。我先用针稳住气血,再服养元丸补元固本,等一切准备好,就听我口令,用力。我们一定可以的。”
不多时,养元丸送至。采薇亲手将药丸溶于温水中,扶着玉绮服下。她心中也没底,只能默念:雪参,别让我失望。
不知是药力所致,还是她对采薇的信任使然,玉绮只觉一股热流缓缓升起,原本空虚的身体中似乎又有了力量。
采薇轻轻为她按摩腹部,寻找胎儿的位置,手法轻稳精准,引导她调整气息发力。很快,屋中再次响起玉绮撕心裂肺的呻吟——但这一次的疼痛,是有方向的,是为了希望。
采薇一边观察产程,一边不断为她鼓劲,汗水早已濡湿鬓发。时间仿佛被拉长,众人屏息以待。
终于,一声清亮的啼哭破空而出,婴孩呱呱坠地。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将婴儿抱起,清洗包裹。
玉绮已是力竭,却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一丝安慰的笑意,随即闭眼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