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
星火
三个月后。
衡州府。
“世子南巡归来了！”
街巷间的呼声像潮水般扩散开来，人们从店铺、巷口涌出，将整条官道挤得水泄不通。
与一年多前轻装简行的出发不同，这次归来的队伍声势浩大。旌旗猎猎，车马辚辚，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冽光泽。除了世子原本的随行车驾外，队尾紧随一列精兵——黑衣黑甲，气势如山，列阵行进间杀伐之意隐隐铺开，令人心中生寒。那是萧沅舟南巡途中亲自挑选、在各府郡招募而来的精锐之师。
沿街百姓屏息而望。有人忍不住低声惊叹：“这才是镇南王府的世子啊……”
然而与这股森然之势相映成趣的，是队伍最前方那位年轻世子微垂的眉眼。世子萧沅舟身着素色长袍，端坐于马上，眉宇间却凝着一抹深沉。自他入衡州城门起，路旁姑娘投掷的鲜花与手绢接连不断，然而他目光始终未曾为之一动，仿佛心底那团重雾无可驱散。
精兵径直去了军营，萧沅舟则带着几名亲随策马直奔镇南王府。
他下马入府，径直往书房而去，先行拜见镇南王。
镇南王萧霆一见儿子归来，一贯久经沙场的铁面上也掠过难掩的激动。他疾步上前，重重拍了拍萧沅舟的肩膀，上下打量，语声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慰藉：“黑了，瘦了……也更强壮了。”
萧沅舟单膝跪地，恭声行礼：“见过父王。儿子南巡归来，幸不辱命。”
萧霆连忙将他扶起，笑声中透着几分欣慰：“好，好！你南巡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次精兵简政、藏兵于民能如此顺利，你功不可没。果然虎父无犬子——以后军政大事，我也可更放心交由你来掌管了。”
萧沅舟脸上并无激动之色：“父王，此番南巡，多亏各地州郡鼎力支持，周老将军亦是全力相助。听说朝廷那边已经委派了新的青州太守？”
萧霆点点头：“正是，杜方，正是太后娘家之人。精简军政的圣旨想必不日将至，但你此次南巡已然将兵力筛选精简了一遍。我们已有预案，应该不会引起太大风波。说到断川，究竟是何情况？”
萧沅舟脸色微沉，缓缓开口：“璃国在断川发现了一条秘径。此路虽可通行，却开凿于断川峭壁绝壁之间，实则‘秘’字当先。如今我们已洞悉其所在，并在断川新立哨所，且加强了各地烽火台的联络与巡防。断川一事，目前已不足为惧。”
萧霆顿时点头称赞：“幸亏你亲自南巡，及时察觉，才为南境除去一大隐患。此功不可没，也要为你记上一大功绩。”
萧沅舟脸色晦暗，神情复杂，低声道：“父王……发现秘径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名字在他心中反复纠缠，却迟迟未曾出口：“——是采薇。”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令萧霆大为震惊：“林采薇？你带回来的那个医女？她不是早在你南巡前就失踪了吗？”
萧沅舟不愿多谈其中曲折，只淡淡回应：“她阴差阳错被劫持到璃国，恰巧无意中发现了秘径一事，历经艰险才将消息传回我这里。”说罢，他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段不愉快的记忆，“若论立功，首功该属采薇。”
萧霆感叹道：“竟有此事，没想到林采薇不仅医术高明，且一心为民，令人敬佩。”他又沉声说道，“幸亏我们发现得早，才得以消弭一场大祸。如今朝廷与璃国关系融洽，除了临川互市，还新开了云州和松阳两地的贸易口岸，且扩增了可交易的货物种类。若璃国背后真有一条无防的秘径，那真是防不胜防。”
萧沅舟轻轻点头：“看来朝廷削减南境军力的手段极为用心。不过也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璃国我方两境相安无事，边境通商互惠，皆为利国利民。只要南境太平，我们南霆军便能守护这片土地，达成所愿。”
精兵径直去了军营，而萧沅舟和几名亲随打马直往镇南王府而去。
萧沅舟直入书房，先去见了镇南王。
镇南王萧霆见到儿子，一贯久经沙场的脸上也不禁情绪激动，疾步上前，拍了拍萧沅舟的肩膀，上下打量：“黑了，瘦了，也强壮了。”
萧沅舟单膝跪下行礼：“见过父王，儿子南巡归来，幸不辱命。”
萧霆赶紧将他扶起来：“好，好！你南巡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次精兵简政，藏兵于民能办的这么顺利，你功不可没。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以后我也放心将军政交予你了。”
萧沅舟脸上并无激动之色：“父亲，此次还是多亏了各地州郡的大力支持和周老将军的鼎力相助。我听说朝廷那边委派了新的青州太守？”
萧霆点点头：“嗯，杜方，正是太后娘家的人。想来精简军政的圣旨不日就到了。不过我们已然有了应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波。断川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断川，萧沅舟的脸色一暗，还是说到：“璃国在断川发现了秘径，那秘径虽然能通行，但是是在断川峭壁绝路上，它的作用就在一个秘字。不过如今我们已经知晓，并且在断川新立了哨所，又加强了各地烽火台消息和巡防，断川之事以不足为惧。”
萧霆点点头：“还好你去南巡，发现得及时，为南境免除了一大后患。此事亦要为你记一大功。”
萧沅舟脸色晦暗不明：“父王，发现秘径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而是......”那个名字在他心里辗转反侧，但是太久没有宣之于口：“是采薇。”
这下大大出乎萧霆的意料之外：“林采薇？你带回来的医女？她不是在你南巡前就不见了吗？”
萧沅舟不愿详谈此中经过，只淡淡说道：“她阴差阳错被劫持到了璃国，也无意中发现了秘径的事，才历经危险将消息送到我这里。”他摇摇头，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赶走：“要记功的话，应该给采薇记首功。”
萧霆道：“还有这种事？没想到林采薇不仅医术高明，还一心为民，着实令人感佩。”又道：“还好我们见机得早，消弭一场祸端。如今朝廷与璃国一心交好，除了临川互市之外，又新辟了云州和松阳两地互市，又加大了可以交易的货物种类，倘若璃国在我们背后有一条不设防的秘径，那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萧沅舟点点头：”看来朝廷为了削减南境军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如此也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璃国与我们相安无事，两境交好也是利国利民。只要南境太平，我们南霆军就得其所愿了。”
萧霆也赞许地点头：“朝廷只顾争权夺利，真正守护南境子民的责任，以后就落在你肩上了。你遴选的精兵情况如何？编制也想好了吗？”
萧沅舟沉稳答道：“我已想明白，兵在精而不在多。这支精兵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毕竟除了璃国，还有昭国与漠国，都是不可轻视的劲敌。虽然这些兵都是百里挑一，但目前他们的凝聚力与团结尚浅，还需假以时日，才能锻造成一支如臂使指的神兵——聚则如一把烈火，散则星罗满天。”
萧霆赞许地望了他一眼：“我相信那一天终会到来。既然如此，这支精兵，你想好名字了吗？”
萧沅舟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想叫它——曜星营。”
“曜，意为光。”他擡眼望向窗外天际，夜幕初垂，天边星火点点闪烁，“这支军伍，正如散落南境各处的星辰，聚时光耀如炬，散则漫天星火。星火虽微，却能燎原。”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坚定的笃定：“他们或许还需时间磨砺，但终有一日，必将成为镇南王府最锋锐的矛，守护南境，破敌千里。”
萧霆闻言，眉目间闪过几分欣赏与期待：“曜星营，好名字。”
二人又商议了许多南境军政大事。谈罢，萧霆叹了口气，道：“天色已晚，你快去看看你母亲吧。她一早就在盼着你了。”说到这里，他神色一沉，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她的身体，时日不多了。”
萧沅舟心中虽早有预感，听闻此言，脸色依旧沉了几分，“母亲她……”
萧霆摇头，语气沉重：“你去看看便知道了。她的身体，你回南境之时已是强弩之末，要不是这样，宫里也不会放你回来。这些年，多亏采薇的方子调理，才硬撑到如今。我想，她一直在等你回去。”
萧沅舟默默点头，起身离开书房，朝后院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