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不是错觉

扳机下的阻力是唯一的真实。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剧烈地一晃。

不是错觉。是来自结构深处的、毁灭性的震动。头顶的金属天花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几块烧焦的镶板砸落下来，在“收割者”的装甲上撞得粉碎。紧急照明灯闪烁了几下，熄灭了，通道瞬间陷入纯粹的黑暗，只有“收割者”头部的红色光学模块，如同两对悬浮在深渊中的恶魔瞳孔。

“平台正在解体。”缪文航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不想死就站稳。”苏辰的命令切断了他的哀鸣。

黑暗和晃动没有影响苏辰分毫。他的身体平衡系统自动做出了补偿，双脚如同扎根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g7手枪的枪口，依旧死死锁定着前方那团红光。

震动持续了十几秒才慢慢平息，但金属结构被撕裂的呻吟从未停止，像一头垂死巨兽的最后喘息。

【外部环境评估：结构完整性低于17%。平台预计在12分钟内完全崩溃。】

其中一台“收割者”的合成音打破了死寂。它的逻辑模块显然正在进行高速运算，权衡着新的变量。

【指令冲突：‘清除不稳定因素’与‘确保任务目标’。环境崩溃将导致任务目标永久性丢失。重新计算优先级。】

苏辰没有说话。他在等。赌局的天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崩塌，开始向他倾斜。

另一台“收割者”的红色模块闪烁频率加快，像是在与同伴进行高速数据交换。

【优先级判定完成。】合成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机械式结论，【清除指令暂缓。获取数据为最高优先级。】

苏辰胸中的怒火被一股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他赢了，至少赢了这一回合。

两台“收割者”的武器臂缓缓下移，红色的光学模块也从攻击性的鲜红，转变为一种代表监视状态的橙黄色。它们不再是猎人，变成了看守。

“存储器。”苏辰向后伸出手，头也不回。

缪文航迟疑了一下，似乎还在巨大的恐惧和震惊中没有恢复。

“给我。”苏辰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砸在钢铁上的子弹。

缪文航哆嗦着，从白大褂的内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金属条，几乎是抛垃圾一样把它丢进苏辰的手心。那东西一入手，苏辰就感到一阵冰凉。他能感觉到，这根小小的金属条，比他手中g7手枪的全部重量加起来还要沉重。

他将存储器插进自己战术手套腕部的一个数据接口。一瞬间，加密的索引文件列表呈现在他的视网膜屏幕上。他没有时间细看，只是确认了这东西的真实性。

“现在，数据在我这里。”苏辰转向那两台冰冷的机器，“想要它，就护送我们到‘信使’号的对接舱。这是唯一能保住你们任务目标的方法。”

【分析中……提议符合逻辑。保护数据载体（代号：苏辰）直至数据安全移交。接受指令。】

其中一台“收割者”向前一步，用巨大的机械臂推开挡在路上的一块扭曲金属。另一台则后退半步，刚好挡在苏辰和缪文航的身后，形成了一个保护兼监视的阵型。

“走。”苏辰推了一把缪文航的后背。

缪文航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看着那台近在咫尺的“收割者”，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不……它们……它们会杀了我们……一旦我们到了对接舱……”

“在这里，我们十二分钟后就会被压成一滩肉泥。”苏辰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想选哪种死法？”

“可是……”

“没有可是。”苏辰打断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以为我信任它们？我只是在利用它们。现在，把你的恐惧塞回肚子里，跟上我。你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个问题让缪文航猛地一震，他似乎没想到苏辰会问这个。“什么计划？”

“别装傻。”苏辰拉着他，紧跟在开路的“收割者”身后，“你费尽心机，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把这个存储器交给我。你一定有后续的安排。”

他们穿行在摇摇欲坠的通道里。沿途的景象如同地狱。墙壁被撕开巨大的口子，能看到外面真空宇宙中翻滚的平台残骸和远处恒星的光芒。空气越来越稀薄，焦糊味和血腥气呛得人无法呼吸。

缪文航的呼吸因为缺氧和恐惧而变得急促。“我的计划……是让你看到真相……然后……然后由你来决定……”

“由我决定？”苏辰几乎想笑，“你把赌注压在一个‘武器’身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因为你不是武器！”缪文航突然激动起来，他抓住苏辰的手臂，“‘牧羊人’把你们改造成完美的工具，但他抹不掉你们的人性！他以为他能控制一切，但他错了！核心代码里，总有他无法预测的变量！那就是你！”

苏辰沉默了。他无法反驳，因为他自己刚刚就做出了违背“设定”的决定。

【前方通道堵塞。结构损毁严重。正在清除障碍。】

前方的“收割者”停下脚步，它的一条机械臂变形，露出一个高能切割炬，橙红色的光束射出，将一堵塌陷的金属墙切开。火花四溅，融化的金属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缪文航吓得缩到了苏辰身后。

“它们就是怪物……”他喃喃自语。

“它们是工具。”苏辰纠正道，“现在是我们的工具。告诉我，‘牧羊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信使’号的真正任务是什么？”

切割完成，通道被打开了。那台“收割者”走了进去，另一台在后面示意他们跟上。

缪文航脸色惨白，他看了一眼那幽深的、被暴力破开的新通道，又看了看苏辰。

“‘牧羊人’告诉所有人，‘信使’号是一艘方舟，是为了在地球毁灭后，为人类文明寻找新的家园。”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对吗？”

“这是最高机密，也是所有人的共识。”苏辰回答。

“他撒了谎。”缪文航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信使’号不是方舟。”

苏辰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体内的处理器分析着这句话的每一个潜在含义，但得出的结论都让他不寒而栗。

“那它是什么？”

他们走进了那条被切开的通道。光线更加昏暗，只有“收割者”的模块灯在前面引路。

缪文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下半句话。

“是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