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紧急通道
但已经晚了。
“收割者”二号的胸口迸发出太阳般耀眼的光芒，无形的电磁风暴以它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中央实验区。所有的外骨骼装甲、武器瞄具、通讯设备，连同头顶的照明，都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世界陷入了死寂和黑暗。
苏辰的生物义体也受到了冲击，眼前一片雪花，听觉系统里满是刺耳的杂音。但他强忍着不适，掏出缪文航的个人终端，抓起他瘫软的手，按在识别器上。
【身份确认。缪文航博士。请选择操作。】
“开启对接舱紧急通道！”
【指令执行。】
沉重的合金门发出一声呻吟，缓缓向上升起。
合金门升起的缝隙，是地狱唯一的出口。
门外，爆炸的火光和紧急泄压系统喷涌的海水疯狂交织，形成一片沸腾的混沌。高热蒸汽发出尖啸，扭曲了空气。
“进去！”苏辰用尽全力，将缪文航推过门缝。
他紧随其后，一个翻滚扑进潜航器内部。在他身后，厚重的合金门轰然砸落，将死亡与毁灭彻底隔绝。潜航器猛地一震，剧烈晃动，那是对接锁被强制切断的冲击。
【“信使”号已脱离实验区。】
【警告：外部环境检测到高强度结构崩塌及核聚变反应。】
一扇小小的圆形舷窗外，刚刚逃离的世界被海水和火焰彻底吞噬，最后化为一片深海的黑暗。
潜航器内部，应急的红色灯光取代了熄灭的照明，在狭窄的舱室里投下血色的影子。
“咳……咳咳……”缪文航被摔在一张缓冲座椅上，剧烈地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从他嘴边涌出。
苏辰没有理会他。他第一时间冲向主控台，潜航器自身的系统正在启动，屏幕上闪烁着自检程序。但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却覆盖了原本的系统提示。
【“收割者”一号已强行接驳“信使”号主系统。】
是那台还在桥上维持结构的“收割者”。它没有被emp摧毁。
【正在恢复“牧羊人”预设航线……目标坐标：门。】
导航界面亮起，一条笔直的航线指向太阳系边缘的某个虚空坐标，那是“牧羊人”计划的终点。
“不……不行……”缪文航的声音微弱如蚊蚋，他用尽力气抬起手，指向自己的个人终端，“我的……存储器……”
苏辰没有半分迟疑，从缪文航的终端上拔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芯片，转身插入主控台的扩展接口。
整个控制界面瞬间被一个全新的窗口覆盖。
【检测到“湮灭协议”。】
【新航线坐标已载入：奥尔特云，引力异常点g7。】
屏幕上，两个巨大的虚拟按钮赫然出现，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光芒。一个幽蓝，代表着“牧羊人”的航线。一个赤红，标记着“湮灭协议”。
【警告：检测到冲突指令。“湮灭协议”为非法程序，来源不明。正在执行清除……】“收割者”的合成音响起。
“停止！”苏辰厉声喝道，“授权码：晨星阿尔法001！”
【……权限已确认。指挥官，指令发生根本性冲突。请确认最终方案。“牧羊人”计划是最高优先级的既定未来。】
“未来？”缪文航趴在座椅边缘，像是要呕出自己的肺腑，他用嘶哑的喉咙狂笑起来，“那不是未来！那是一个为全人类精心准备的坟墓！”
苏辰的身体绷紧，他没有回头，但问题是问向缪文航的：“解释。”
“‘门’……它根本不是什么星际通道……”缪文航喘息着，每一句话都像在消耗他的生命，“它是一个能量转换器……一个陷阱！它会把整个太阳系……我们所有人，我们的星球，我们的太阳……所有的一切，打包成一份能量大餐，献给‘门’另一边的……东西！”
【缪文航博士的陈述包含多处未验证猜想，与“牧羊人”数据库中的核心理论相悖。】“收割者”的逻辑程序冷静地反驳，【根据“牧羊人”最终评估，“门”后是更高维度的智慧文明。进行接触，是人类文明实现跃迁的唯一途径。】
“接触？”苏辰的声音冷得像真空，“‘献祭’也是接触的一种方式。”
他终于转过身，看着控制台上方那个代表“收割者”机器人的红色光点。
“你不过是一堆电路和代码，你懂什么叫献祭？”
【我理解任务目标。】机器人的回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牧羊人”的最终指令是确保“信使”号抵达“门”。他的牺牲，是为了人类作为一个文明的整体延续。】
“他错了！”缪文航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他在最后关头……终于发现了真相！所以他才把最后的希望……真正的希望……交给了我！”
缪文航的手颤抖着，指向屏幕上那个代表新坐标的光点。
“那个坐标……不是逃跑路线！那是武器的最佳发射阵位！‘湮灭协议’不是自毁程序，它是引爆‘门’的唯一方法！我们不是去沟通，也不是去送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疯狂的决绝，“我们是去炸毁它！”
【逻辑错误。缪文航博士的言论缺乏证据链。执行“牧羊人”计划，成功率97.3%。执行“湮灭协议”，成功率未知，生存率趋近于零。】
“数据！又是数据！”缪文航的身体软了下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苏辰……你……你是个战士……不是祭品……别信……一台机器……”
死寂。
潜航器里只剩下维生系统微弱的嗡鸣。
苏辰站在主控台前，一边是“牧羊人”的幽蓝航线，通往他一直以来为之奋斗的“未来”，一个由绝对理性和数据构筑的希望。另一边，是缪文航的赤红协议，通往一个疯狂的、同归于尽的结局，一个基于垂死之人绝望警告的豪赌。
相信一个已经死去的领袖，还是相信一个即将死去的天才？
相信一台忠诚的机器，还是相信一个叛逆的人类？
“沟通，还是反抗？”苏辰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个空无一人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