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顺义侯府
第38章顺义侯府
宴席并未设在正堂里，而是设在顺义侯府东南角的水园。
此地本无水，但顺义老侯爷巧思一动，花重金聘请匠人设计，引接坊内一处蜿蜒细流入府，下挖出一块地蓄水成湖。
不过空无一物湖面的看着太直白，毫无趣味，老侯爷遂叫人访遍天下，于奇景孤峰之上运回嶙峋山石，请名家设计摆放，选取最精华的部分下放湖内，再在两岸错落栽植名树花草，地上铺满花阶，可谓无不精巧，无不靡费。
宴席之地就在湖边一处水榭，常人家中水榭最大不过两间屋子大小，可顺义侯府的这座水榭足足有四间屋子拼起来大，且用台基筑底，高出水面不少，台基上一半是房屋，一半幕天放空，犹如天上宫阙。
沈池玉和闻越随着小厮指引踩上如意脚跺，上了水榭。
料说闻越是承安王，比顺义候品阶要高，可闻府上下竟然没有一处能与此地做比，沈池玉四处打量，暗暗吃惊。
水榭内已有众多宾客，或坐或立，其乐融融一派祥和。
大家见闻越到了，纷纷拱手作揖行礼，有心亲热者上前寒暄，不屑一顾者淡淡走远，沈池玉就窥见了几个团在一起的人不时投来轻蔑目光。
闻越了解沈池玉不大喜欢与人相交，所以拒绝了想要结伴的宾客，和沈池玉在临水围栏上闲庭信步。
今日天气不错，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湖面，微风轻轻吹拂，霎那间波光粼粼，好似琼瑶仙池，若是夜里有月，霜辉洒满湖面，更显得清寒不似人间。
沈池玉望着美景思量，看上去心事重重，闻越见此不多言语打搅，静静陪在他身边吹风。
过了许久，沈池玉指尖抚摸着石栏上的繁复雕刻，由衷叹道：“确实很美。”
闻越却认真地凝视着沈池玉水润的眼眸，片刻后才说：“你不喜欢。”非疑惑，而是陈述事实。
“你也不喜欢。”沈池玉难得莞尔。
“嗯，看来我们心有灵犀。”闻越不多加掩饰自己的想法，“如此景观，又是引水挖湖，又是运石盖屋，每一项都劳民费财。单说那块湖石，看形状质地像是出自岭南，从地方运到京师路途遥远，其间水路多是逆流，因此得用牲畜拉车，牲畜力有所限，单一两趟解决是无法解决需求，添上石头坚硬却易碎，刨除路上磕坏的，起码多运输一倍，况且开山凿石……”
闻越说着说着停下，沈池玉已经心领神会了。
沈池玉靠在石栏上，懒懒散散却猝不及防语出机锋：“王爷好似不像外面传的那么不务正业呢。”
闻越眼皮一跳，面不改色：“因为玉儿面前，我不敢怠慢。”
沈池玉笑了笑，撇开脸继续望着湖面。
在闻越看不见的地方，沈池玉的眼神渐有深意。
看来闻越和自己一样，身上都藏着一个秘密。
一声爽朗的声音在此间响起，紧跟着是无数恭贺生辰的吉祥话，看样子今日的主角出来了。
两人也不待在湖边了，上前一同恭贺老侯爷生辰。
闻家和裴家是世交，顺义老侯爷和闻越的祖父是好友，以前闻祖父尚且在世的时候，闻越常能看见闻府后花园里二位长辈的身影。
“哎呀！来来来，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裴老侯爷朝着闻越招手，待走近后，把着闻越的胳膊上下打量，满意点头，“出落的愈发好了，和你祖父年轻时很像啊，不错！不错！”
“老侯爷身体健硕依旧，越儿携玉儿祝老侯爷福寿绵绵，岁岁欢喜。”
老侯爷笑着应下，又看向他身边的人，看着沈池玉不掩饰惊艳，笑哈哈道：“这就是新立的侧妃吧，真是郎才女貌哇，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你们就收下吧！”
老侯爷从袖子里掏出一对玉佩，长条的，凑在一起才算完整，一人手上放一个。
二人接下，齐声道谢。
宴席正常开始时，闻越看到了陈敖的父亲陈绍和弟弟陈韧，陈敖没来，但这也正常，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闻越和二人彼此点头打个招呼就算过了，沈池玉好奇地瞥了一眼，只见陈韧的动作是回头，可眼睛却最后才随着动作收起。
闻越和沈池玉坐在仅次于老侯爷的地方。
宴会开席，必不可缺的就是歌舞，加之富贵人家大多蓄养家伎，正是此时派上用场。
一行身量苗条，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舞衣入内，伴随各类乐器弹奏，步伐轻盈，翩跹起舞。
沈池玉用了一点饭菜，便盯着歌舞专注赏析。
一只手伸了过来，同沈池玉十指相扣：“好看吗？”
沈池玉点头，如实相告：“好看啊。”
闻越捏了捏仍旧敞开不肯和自己相握的手，语出惊人：“那她们跳舞好看，还是我舞剑更好看？”
沈池玉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了，不由歪着脑袋和闻越对视。
“谁好看？”闻越追问。
沈池玉脑子缓了两秒，妥协般回答：“……你好看。”
闻越舒心一笑，放由沈池玉继续赏舞了。
酒过三巡，歌舞告落，只见一名庖丁牵着一头羊上来，行礼后，从袖子中拿出尖刀熟练插入羊的脖子之中，杀羊放血，剥皮砍肉。
沈池玉一个不防受到惊吓，闻越反应极快，手臂虚虚拢在他身后悄声安抚：“这是今日的主菜过厅羊，不必害怕。”
沈池玉虽说到了京师许久，可参加过的正式宴会不过寥寥，对于这些东西了解的还是太少，难免受惊。
沈池玉快速扫过周遭宾客贵人，出乎意料发现竟无一人惊慌怜悯，反倒各个儿双眸亮光，打量着待会儿要挑选哪一块好肉。
他捂着胸口，和地上躺着的羔羊默默对视，它从刚才的活着到死亡，一声都没有叫唤，轻轻蹬了蹬腿便是最后的挣扎。
羊死了，眼睛还睁着，羊的瞳仁和人大不相同，是横着的黑色条状，看久了能感受到静默的神性。
“别看了。”闻越见沈池玉表情不对，不由分说盖住沈池玉直愣愣的眼睛，沈池玉这才回过神来，睫毛轻扫了几下闻越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