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弈棋探语
第14章弈棋探语
闻越这会儿子肯定还没醒，闻老夫人就没有叫人去喊他来，吩咐人去库房里捧出几幅字画。
沈池玉随侍左右，闻老夫人和郑未相谈虽然不多么激烈，但是说起来的话可不少，茶水反复见空，沈池玉在一旁安安静静伺候。
郑未又一次喝空茶杯，不知怎的，突然注意起来添茶的人是谁。
“这是？”郑未询问。
闻老夫人笑眼眯眯：“姓沈，是兵部沈主事的女儿，这姑娘聪慧机灵，人也稳重，很合我眼缘，便宜越儿这个混不吝的了，他不喜欢我就带在身边解个闷儿。”
沈池玉行了个礼：“郑大人日安。”
郑未摆摆手道：“辞呈都递了，沈娘子不必如此拘礼。”
正当此时，春来嬷嬷领着几个小丫鬟过来，丫鬟们手里捧着字画木盒。
“这是我新得的几样字画和新奇玩意儿，看看可有合心意的，挑两件拣去，当作赠礼了。”
闻老夫人招招手，小丫鬟们把东西逐件儿展开。
闻老夫人眼光不错，收集的东西要么颇具韵味，要么是大家手笔，最后一件物品是两盒黑白棋子，看上去就是特地给郑未准备的。
“这玩意儿是去年进贡的和田玉做的棋子，拿在手上油润细腻，颇有质感，奈何府上无人擅棋道，赠给你算是物尽其用了。”
郑未上手把玩一番，不禁点头称赞：“着实好啊！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咱们许久未见，先过两招吧，不知道一过经年，我还能不能在你手里坚持半盏茶的时间。”闻老夫人笑笑，示意小丫鬟们撤下瓜果糕点，摆上棋局。
二人话不多，此间只剩下玉棋落在棋盘上的脆响。
沈池玉本来站得算端正，随着棋盘上的落子渐渐多了，目光逐渐幽深思考，歪着脑袋专注地看二人对弈。
闻老夫人棋风较为稳健，下得很细致，沈池玉把自己带入闻老夫人的对手，那两人大约是不相上下的。反观郑未，他神色看不出什么滞涩，甚至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走出下一步，许是不好拂去了老夫人的兴头，郑未的手偶尔顿在空中几瞬再落子。
沈池玉的思绪这么分岔一下，飞快又投入对弈之中。
闻老夫人和郑未连着下了两局，都是郑未取胜。
“我是下不赢你了。”闻老夫人笑着摇头。
翰林院广纳文学、医卜、方伎、书画方面的人才，供圣人游乐消遣，他若是没有真本事，怎么能陪圣人对弈呢，所以郑未和闻老夫人下棋用不着太放人情世故的水。
“沈丫头过来。”闻老夫人起身，“刚好我也乏了，三局两胜，还有一局你替我下吧。”
沈池玉推脱：“我也不大通棋艺，鲜少和人下过棋。”
“那就趁着现在向郑公在，向他讨要点儿心经吧，或许点拨点拨你，你就突飞猛进了。”闻老夫人很是看好沈池玉，“快坐吧。”
棋局被收拾好，郑未善意点头，沈池玉手执白棋后下。
棋风如人，每一颗落子都能反映出执棋之人看重何处，或是犀利进取，或是圆润守成，亦或者拆东补西、任人牵着鼻子走。
郑未和沈池玉对弈可谓是信手拈来，和他下棋不用顾及扫老夫人的兴儿，沈池玉还没落子他都能猜出沈池玉的下一步动作。
沈池玉擡眼看了一下郑未垂眸的表情，微不可察的浅笑。
赢他是不可能了，沈池玉没有刻苦钻研过弈棋一术，不可能打败郑未的，不过……
随着时间推移，闻老夫人坐在一边，看出些门道，惊奇瞅了好几眼沈池玉。
郑未嘶了一声，脊背不由坐正，重新观摩整个棋盘，要说赢面他是最大的，但是一时间竟然无法拿沈池玉怎么样，奇！
郑未还以为沈池玉棋风稳重，属于保守一派，谁知道这个人暗中藏锋！
随后郑未集中精力下棋，沈池玉果不其然的输了。
“郑公厉害，小女甘拜下风。”沈池玉说。
“不错不错，我一时粗心大意竟然都被你骗了，还说不大通棋艺，整个京师里的姑娘能与你一较高下的，怕是没几个啊！”郑未哈哈一笑，“不知你是和谁学的棋艺啊？”
沈池玉语气诚恳：“没骗郑公和老夫人，我确实鲜少和人下棋，棋艺也是自己从小翻看棋谱，自己对弈所习得，所以我也不通我是个什么水准。”
闻老夫人听完倒是相信，毕竟她查过沈池玉的身世：“她说这话我信，她在家里是个庶出，不受重视，谁会教她学棋儿啊，真一个可怜的孩子。”
郑公心生恻隐，松了口：“我在闻府住两日，若是真想学棋，我也能教你些许。”
沈池玉得体敬茶：“那师父请喝茶。”
一点俏皮，逗得两位长辈眉开眼笑。
沈池玉本没有想和郑公学下棋的想法，但是郑公自身的郁闷和精湛的棋艺糅合在一起，无端地让沈池玉感到郑公所擅长的不只有棋艺。
反正现在暂时是离不开承安王府了，不如借着这个富贵枝儿，多接触接触他接触不到的人，说不定能学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沈池玉认为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可取之处，如贤臣的才干、贪官的狡诈以及小吏的夹缝存活之道，人生不只有风光的一面，也需要黑暗的托举。
用过了午饭，休憩过后，闻越还窝在书房里没醒，按照原来的话闻老夫人都要领着拐杖去揍人了，可是现在有沈池玉陪着，注意力不止在闻越身上，便压了些脾气下来。
花厅里，闻老夫人听着小丫鬟传来的消息，闻越终于醒了。
闻老夫人神色还没缓须臾，小丫鬟紧接着脱口而出：“王爷让奴才们准备热水，他洗漱一番要出府去，说是约了人今夜里去泛舟湖上，参加筵席。”
沈池玉在一侧听着，点了点头，觉得闻越日子过得真是惬意无比，快哉快哉。
“放肆！”闻老夫人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横眉竖目，把沈池玉吓一跳，“我倒要去听听，什么泛舟湖上，什么筵席！”
发作闻越肯定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于是闻老夫人临走前吩咐沈池玉：“你先在这儿和郑公学学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