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闺中叹不舍

第8章闺中叹不舍

沈池玉提着两帖药，照着记忆里的路往回走，街上的行人逐渐增多，卖货郎吆喝、店铺开门洒扫、磨嘴皮子讲价……种种声音钻进耳朵里，街道比来时多了一丝烟火气。

“他娘的，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小心大爷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鱼！”

“像你们这种低劣的蛮夷之族，就算挖了眼珠子，那也赔不了几个子儿哈哈哈！”

沈池玉扭头一看，小巷子里三三两两站着几个不大的少年们，正欺负一个跌坐在地上的人。

他本不欲管这些闲事，只是擡脚间，想起了自己。

“咳咳……”沈池玉手掌弯曲成圆筒状，放在唇下头，声线平缓冷淡，“前头有监市往这边来，虽说蛮夷人死不足惜，但是少不得要装模做样听监市受训片刻，郎君们何苦白挨一顿骂，等监市走了也不迟啊。”

三三两两的顽劣少年回过头来打量沈池玉，看他一身白衣赛雪，身量清瘦，说话又好听，连连点头称是，欲待要问沈池玉是何人，沈池玉却道监市快来了。

顽劣少年们对着蛮夷人很神气，一听监市来了，忙做鸟兽飞散。

沈池玉唇角扯出一点笑，尽在掌握之中。

剩下沈池玉和地上的人大眼看小眼，沈池玉扫了一眼，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

“……你、你是谁？”

身后传来询问，沈池玉却置若罔闻，直到走出丰安坊。

回到昌明坊，沈池玉从后门进去，拐回小院子里将药材交给嬷嬷。

“我进去看看小娘。”沈池玉说完，快步走进里间。

奚瑶洗漱好了，未施粉黛，坐在榻上刺绣。

“娘，你好点了吗？”沈池玉坐在最近的圆凳上，目光端详着奚瑶的面色。

奚瑶放下手里的活计，点头微微一笑：“好多了，想来路上吹了风，舟车劳顿又水土不服吧，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沈池玉松了一口气，“有什么想吃的吗，京城里的糕点样式很多，回来的路上我捎了几样，娘，你尝尝。”

沈池玉拿出油纸包着的点心，小心摊开，露出还微微温热的糕点。

奚瑶接过一块点心咬下一口，在口腔里慢慢抿开，眼神穿过窗上的回纹，望向影影绰绰的窗外。

“你们先出去吧。”奚瑶摒退其他人，留下了沈池玉。

屋内静悄悄，奚瑶将只剩下一半的糕点放下，目光从窗外的风景转向沈池玉。

“怪我心软。”

沈池玉挑眉，转瞬又明白了奚瑶话里的意思。

奚瑶：“其实早该在青县就让你走的。”

“以后还有机会，阿娘不必自责。”沈池玉握住她的手安抚。

就算当时娘赶他走，他也不会走，因为当时祖父的死对娘的打击太大，她正需要人陪。

“再等两日，我凑些银钱给你，你就离开京城，去青县找你舅舅，就说你是你外祖好友的孩子，再把这封信给他看，然后你就在酒楼里长住一段时间，打打杂，等科考开始后一点点考上来。”奚瑶感觉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不由多说两句，“科考艰难，玉儿……”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留沈池玉在自己身边，可是触碰到沈池玉温润的目光，到了喉间的话又吞了下去。

沈池玉是她从小严加管教长大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沈池玉吃过的苦，受过的屈辱，三伏天满头大汗地在房里念书，数九天手指肿胀也要写课文，鲜少懈怠。

如此长的蛰伏，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毁了。

“玉儿定要好好考取功名，做一个自己想做的人。”

沈池玉温声应下：“我会，到时候我将娘接出来，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了。”

“傻孩子。”

沈池玉听到奚瑶这么说了一句。

奚瑶：“这两天好好放松吧，别闷在房间里看书了，幼时我和我父亲来过京城一次，你也去随意看看，注意别和别人起争执。”

“好。”沈池玉笑笑，“那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沈池玉奉完药后打算在房里睡会儿，锁儿这丫头就兴冲冲地冲了进来，稚嫩的脸笑得眼睛都要瞧不见了。

“姑娘姑娘，今儿府上来了好些个人呢，现在正在后厅谈天说地，都是些娘子姑娘们，听人说，是附近有点头脸的人家。”锁儿把手里的果子放在沈池玉桌前，“这些都是厨房里的人给我的，她们挑剩下不要的果子。”

“你吃吧。”沈池玉揪了把锁儿凑近的脸，“整个院子里的肉都叫你给长了。”

锁儿嘻嘻笑：“那是小娘和姑娘疼我，院子里的嬷嬷们又心善，要做别人家的丫鬟，哪儿有这种福气。”

“油嘴滑舌。”沈池玉歪靠在榻上，“你出去玩儿吧，我要睡会儿。”

“姑娘~”锁儿拉扯着沈池玉的衣袖，语调拖长，“姑娘白日里睡那么多，晚上又该多思了。”

沈池玉勾起一边的唇角，用手指点开锁儿凑近的脑袋瓜子：“有话直说。”

“大姑娘和其他来客娘子的姑娘们都一起出门了~”锁儿苦着小脸哀怨，“姑娘~”

沈池玉支着脑袋看锁儿悄咪咪偷瞄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失笑片刻，又忽然止住，发起呆来。

娘说话向来不是一时兴起，既然说要两日后送动身，那定然是做好了打算，况且整个院子里，只有娘知道自己是男身，娘肯定不会告诉锁儿真情的，到时候锁儿……

沈池玉眸光内敛，答应了锁儿的小请求。

“好好好，出去。”沈池玉从榻上起来，让锁儿拿幂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