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命运起始点
第5章命运起始点
天气晴好，沈池玉倚靠在门边儿吹风，听着院子外的小厮丫鬟们交头接耳，脱口而出的每个字都充满着对京师的向往。
就在不久前，京城里传来了沈池玉他爹沈如树平乱有功升迁的诏令，特从地方升迁去京城里做官儿。
要知道同等级的官儿里，做京官可比地方官有脸面多了，更何况沈如树当年只是个同进士出身，往上三代是白身，没有根脚撑腰提携，仕途一路可谓难于上青天，能在京城周边做个县尉已然不错，再挣扎一番往上走一点也万万是够不到京官的门槛的。
“姑娘，三伏天里日头正晒着呢，快进去吧。”锁儿从外头进来，瞅见沈池玉坐在门边儿，连忙跑上去用手里的扇子挡在沈池玉脸上遮阳。
锁儿紧紧盯着沈池玉的脸儿，然而沈池玉依旧假寐，锁儿一时溜神，目光停留在沈池玉右眼下的一颗细小的痣上。
这颗痣除非挨得近了看，否则轻易是看不见的，可若一旦发现了这颗痣，此后的次次见面，她都会心痒痒地往上头扫一眼才能甘心。
锁儿凑近了脸，仔仔细细端详沈池玉。
太阳的光透过团扇，柔柔匀在沈池玉的面上，堪称是芙蓉如面、如玉佳人。
忽然间锁儿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双颊发烫羞涩。
真奇怪，明明姑娘是个女的，为何看久了还是会脸红？锁儿暗想。
沈池玉含笑睁眼，点住了锁儿的额头：“小丫头要不要再凑近看一点？”
“啊，姑娘！”锁儿极容易对沈池玉撒娇，“你又诈我！我是在给你遮阳呢。”锁儿摇了摇手里的扇子，再一屁股坐在沈池玉身边。
“挨着热，你坐端正些。”沈池玉动了动胳膊，示意锁儿别把身体全压过来。
“我和姑娘学的。”锁儿嘴上厉害一句，实则坐端正了不少，手里的扇子朝着沈池玉徐徐扇风，没来由地说：“二姑娘和巧儿都同吃同睡过呢。”巧儿就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
沈池玉瞥她一眼，笑道：“哦~锁儿也想和我同吃同睡？”
“姑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锁儿红着脸叽里呱啦絮叨一堆话，沈池玉连连应下，却没怎么听进去。
长久的男扮女装后，沈池玉发觉自己有点儿分不清男女之间交涉的距离了，常会把握不好尺度。
沈池玉有些郁闷，随即懒得操心。
“……若是被奚小娘知道了，肯定要重重罚你的。”
沈池玉思绪回笼，眉眼耷拉扫过外头走过的丫鬟们：“那锁儿不告诉小娘不就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沈池玉寻常都是歪坐闲散，怎么舒服怎么来，只有在奚瑶和外人之间才会规矩些。
不过即使沈池玉规矩了，还有人说沈池玉勾栏做派。
沈池玉狠狠反思，转而觉得自己确实是没什么错啊，一番百思不得其解那就不思好啦。
要是锁儿知道沈池玉现在在想什么，肯定会瞪大眼睛，叽里咕噜模仿沈池玉当时的样子。
两人之间静了片刻，锁儿转了转扇柄，寻起了其他的话头：“姑娘，诏令下来好几天了，府里上下都在忙搬迁的活儿，为什么姑娘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啊？”
“小丫头，世上有句话叫‘宠辱不惊其心，喜愠不形于色’，你好好记着。”沈池玉忽地从门槛上坐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锁儿腮帮子鼓了鼓气，跟在沈池玉屁股后头：“哇！姑娘你生得好高啊，我才到你脖子中间儿呢。”
“你比我小一岁，等你到了这个年纪，也会长高的。”沈池玉坐在铜镜前，摘掉发间仅有的两根绢花簪子，“有些困了，我眯一会儿，你去找厨房里的那些玩儿吧。”
锁儿替沈池玉铺好软榻，放下薄纱，将窗户关小些：“那我半个时辰后给姑娘带好吃的点心来。”
锁儿性格活泼可爱，府上除了大娘子等人之外，都挺喜欢锁儿的，她又馋嘴，一来二去和厨房的婆子丫鬟们混得不错，连带沈池玉想吃什么东西，大多十之八九也能如意。
沈池玉：“不要放太多糖。”
“嗯嗯，知道啦！”锁儿关上门，一溜儿不见踪影。
沈池玉仍旧坐在铜镜前，解开发髻，若瀑布一般的头发散开打着卷，他用两手将头发合拢，立了一个男子的发型。
“还是有点不像……”沈池玉往前倾，端详铜镜里的自己，指尖点了点镜面，“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啊……”
沈池玉松了头发，心情不免又低落，闷闷的。
八月底沈池玉就要及笄了，可当初绸缪的计划全被异族生出的暴乱给搅和散。
原定的计划是及笄后沈池玉假死出府去外祖家，外祖父知道沈池玉是男身，很早之前运作某乡里一个亲戚关系简单的农户，将他和他的家室接到镇上，乡亲们关系远淡后让沈池玉回去见见面，谎称是该男子的儿子，如此就得体了。
至于暂时没有户籍也不打紧，听闻当今圣上有个极宠爱的贵妃怀上龙胎，若是来年春后能安稳产子，圣人定然龙颜大悦大赦天下，届时天下所有黑户都可以借此机会去官府衙门上户籍。
但眼下最要紧的外祖死了，大安朝民和生活在青县的外族人起了冲突，就在外祖开设的小酒楼里。
事情过去五个月，异族已死，沈池玉的外祖父也已下葬，酒楼由舅舅接管，奈何舅舅心热守不住事情，娘心绪低迷，身边暂时离不开人，所有的筹谋都在这里断开。
沈池玉愁眉不展心绪不佳，施然走到软榻边上坐下，侧卧着拿起小几上翻开的书读了几页，至手倦抛书，目光微擡投向小轩窗外明媚的天气。
这样明晃晃的亮，这样万里无云的晴，真叫人感到胸口压得喘不过气来啊。
又过两日，沈家举家搬迁往京城去，车马长长，只留了几个小厮老人照看府宅。
奚瑶和沈池玉本想推脱不去，可是沈如树眉梢透着喜气，想让所有家人都去京城开开眼界，于是大手一挥，二话不说让奴仆们搬东西，二人无他法，只好硬着头皮上马车。
马车内，奚瑶拍着沈池玉的手：“走一步看一步吧，另寻机会。”
沈池玉应了声，回以微笑。
两个人都没去过京城，自然不知道那里是什么繁华光景，带着命运的未知迷雾，伴随马蹄哒哒声，缓缓驶入大安朝权欲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