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阿介
第90章阿介
闻越站在城墙上，见沈池玉只身出城。
“都督，各路出口逃路都盯好了，一只鸟也逃不出去。”子常拱手作揖。
“嗯。”闻越望着那最后一点影子，莫名生出焦躁之感，撑在石栏上的十指指尖发白，自己却不觉得自己在抓着什么。
另一边沈池玉顺着指引来到了写着“李”字旗帜的辕门外，巡视的士兵瞬间发现他，将他押送到主营内。
“将军！此人在辕门外徘徊，说是夔郡来劝和的使者！”
在主位上坐着的李直未曾擡头，只掀起眼皮看是谁，瞧了几眼才放下手中的竹简。
“李将军安，我姓沈，单字一个非。”
“哦？倒是没听过夔郡有这号人物。”李直见他书生模样，大手一挥让带路士兵下去。
二人对望，一双眼睛豁亮率性，一双眼睛温润藏锋。
“不值一提尔，将军何必挂怀。”沈池玉一笑，“此番前来，想必将军也清楚我的用意，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知道，是谁让将军剑指夔郡？”
李直起身，两只手放在腰间革带上，散步似的从阶上踩下：“是谁重要吗？”
“当然重要。”沈池玉立马说，“可以拉去辕门砍了！”
李直定在原地，直直盯着他的双眸。
“如今虽说王朝易主，却还没有人真正站出来要造反，将军受唆使想收夔郡入囊中，在他人眼中不易于想要收天下入囊中。琅州地势平阔，既无天险做防护，也无充足兵源，若分得一半兵力驻守夔郡，则琅州虚空他人可得，此举甚蠢！”
“琅州乃产粮大州，今年乱年，南方受外患致使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农田荒废，无人耕种。想必不用我说将军也知道，日后局势之险峻未明，乱世之中想要手中有兵马，前提就是得喂饱底下的嘴，有饭吃人才愿意跟着你。夔郡虽说是巴蜀咽喉，无奈耕地稀少，怎能疏琅州重夔郡？”
李直目色从盯着沈池玉的方向改为凝视别处，急剧地想着什么。
沈池玉：“况且，将军此次欲要夺取夔郡，怕是将军的兄长并不知晓吧。”
“你怎么知道？”李直的视线射过去。
“嗣琅王从十王宅回到琅州没多久，便退居幕后，将琅州实权尽数交给长公子，可窥见长公子在当地人望甚重，逸闻传长公子四岁诵《论语》，六岁写文章，十四岁精通经史子集，为人和平稳妥，断然不会让将军贸然进取夔郡，此举不是长公子作风。”
李直这时才有了真正的动摇。
李直此次确实是贸然行动，他当时相应天下大势，领兵驻扎京师取周、陈二人首级，可是就破城之后没多久的一个上午，他在城中闲逛，就听见有人在路边哭喊“苦啊、苦啊”，叫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很惹人注目。
此人说他在为嗣王喊苦。
这人叫阿介，他说他受过嗣王的恩惠，听嗣王近来身体不适，又不得好药吃，便自发去城外采集药草给嗣琅王熬药治病，谁知这一出去就进不来了，好不容易城池攻破，听闻皇室以及和皇室沾边的人都死绝了，一时伤心难忍伏地恸哭。
阿介不知道嗣琅王早就潜逃出十王宅的事情，但是李直知道啊，而且他父亲确实是身体抱恙回到了琅州，于是不假思索便认定了是李社亏待于他家，心里酝酿起火气来。
这个阿介就从此跟在自己身边，说了很多父亲的事情，受了哪些气，哪些屈辱，说得不拖泥带水，十分流畅，从此李直就相信他，带在身边。
夔郡也是阿介的主意，阿介说他曾经生在富庶人家，后来家道中落了以抄书为生，李直看着那一手劲道的字，又信了一大半。
阿介说：“将军此番前来京师，意欲杀贼匡扶安廷，谁料安廷难保不说，又得知安廷皇室对待宗亲如此刻薄，真心辜负啊；又点了点李直的身份，怕是那巂州节帅坐稳皇位，下一个就要清剿在各地的安廷血脉了；末了说夔郡占据天险宝地，又是关津渡口，产盐，乃不可多得的富庶之地，若能占据夔郡，则琅州日后进可攻，退可守……”
就这样一步一步，李直被他带入坑中，愈发觉得夔郡是一块宝地，他也急于让兄长肯定自己，自作主张驻扎在夔郡周围，勒令他人不准将消息传递回去。
沈池玉：“敌人在暗处，李将军，若我是敌人定然在你打夔郡之时，夺琅州。”
“来人！找阿介来！”
一个士兵领命出去，帐内静悄悄，半盏茶的功夫那士兵回来了，身后空空如也。
“将军，阿介不在住处，卑职已让人去找了！”
李直右拳拍在左手心上，暗道一声不好！
“去给我抓回来！去！”说着，他转眼看向从进来就站在这里的沈池玉，有些傲气的视线缓和不少，语气也添了一丝丝尊敬：“多谢沈郎君点拨，差点着了贼人的道了！”
沈池玉：“既然如此，我想见见李小娘子，她如何了？”
不出片刻李长月被带来，面上青紫色可怖。
沈池玉怒视李直。
李直抱拳：“当时为了做戏让太守放出夔郡，不惜狠心下手打了小娘子几下，就此一次，我也知道实乃非大丈夫所为，羞愧羞愧！”
“那面上为何淤青如此之重？”
李直解释：“我让人给小娘子的草药里掺了颜料，过个十几日就消了。”
李长月忽然说话：“其实……这伤口也有我的一部分。”
沈池玉：“？”
“我父母将我强嫁给他，不顾我是否愿意。再者他又用我要挟我父亲，我一时怒气攻心便日夜用词辱骂于他，那日在府上也是我故意激怒他，反正已经嫁了，不如乘此机会断了我父母的心思，日后休了我，也不会再将我嫁给旁人。”
沈池玉稍稍一想就通了，李长月非寻常闺阁女子，在沈池玉第一次遇见李长月之时就能知晓。
当时的李长月要等一个人，快天黑了也不怕也不走，这是固执；第二在太守府上养病时，隐隐听见李长月在喊着“我嫁”……
综上所述，李长月确实能做出这种事来。
沈池玉看着她，目露可怜。
不过是一个比别人大胆一点，忠于内心追寻感情的女子罢了。纲常压在李长月头上，她是女子，比自己还要苦一层，她若不主动追寻想要的东西，就没人能帮她。
“代我向闻都督问个好，若是哪天在他那儿混不下去了，你大可以来我这里！”李直此时分外爽朗，大咧咧挖起墙角，“如何？我定给你珍宝万千，威风赫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