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离别
走出教室的同学们今天出奇的安静，班主任徐涛的那番话发人深省，同学们仿佛连回家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何岩宿舍四人并排走出教学楼，一步一步缓缓向宿舍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颇不平静，带着几许深思，几许茫然。
大学生已是成年人，该思考的东西很多，可是直到今日他们才赫然惊觉，大学这两年多的时光里，他们除了吃饭睡觉上课以外，并没有思考走出校园以后的人生该有怎样的规划。
当然，何岩或许不一样，他至少想过，并且做过。这个学期他创办了一个创业社，尽管不太成功，终究还是比大多数大学生多迈出了一步。
四人的步履越来越慢。
“刚才徐老师说的话……”孙浩拧眉迟疑道。
王辰良点点头：“振聋发聩，引人深思。”
三人同时点头附和，王辰良总结得很精辟。
孙浩苦笑看着三人：“看来咱们大学这两年多的生活，日子过得跟做梦似的，其实过的浑浑噩噩……”
何岩笑道：“你爸妈如果不让你读这个大学，把你送到美国读mba，日子一定不是这般过法儿。”
孙浩笑道：“也不一定，去了美国天高皇帝远，说不定我吃喝嫖赌什么都会了，比现在还不如。”
四人又沉默了，沉默中各自在思考着什么，心情很复杂，既不甘心被大学老师看成是失败者，垫脚石，又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很担心自己真的会变成失败者，垫脚石。
快走到宿舍楼的时候，孙浩忽然站定了脚步，回过身肃然道：“哥儿几个，咱们不能这样混下去了，我来读这所大学的初衷是为了自由，摆脱父母的掌控，可是这所谓的‘自由’不能以不学无术为代价，将来毕业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给父母交代，更无法给自己交代。”
三人皆点头，今天班主任的话委实给了他们不小的刺激，一堂班会过后，他们突然长大了，愿意睁眼看看校门以外的地方，赫然惊觉遥遥无期的学生生涯眼看便快要结束了，不远的将来，他们拎着单薄的行李，怀里揣着毕业证，站在校门外时，自己究竟有什么底气在这个残酷复杂的社会上立足？那时候的他们，还忍心每个月向父母伸手要生活费吗？
“没错，咱们该换个活法儿了……”何岩怅然道：“其实徐老师今天的这番话，在这两年多里零零散散说过，不过以前咱们都没当回事，直到今天咱们才算幡然醒悟，呵，晚了点儿，不过还来得及，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剩下还有一个学期该怎么过，寒假里我好好琢磨这个问题，回头咱们聊聊。”
三人纷纷点头。
“好了，别搞得这么沉重，今天就放假了，赶紧回宿舍收拾行李，准备离校吧。”
林柳一扫颓靡气息，高兴地道：“这个寒假我一定要好好过，练了二十年的童子功，也该换个功法练练了。”
何岩没反应过来：“啥意思？”
王辰良在一旁冷冷解释道：“他想摘掉处男这顶可耻的帽子。”
何岩恍然，拍了拍林柳的肩：“去吧，家祭无忘告乃翁。”
孙浩叫了林柳一声：“哎，待会儿收拾好行李咱们一块走，我去校外给你取钱。”
四人回到宿舍，男生收拾行李很马虎，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好了，王辰良是中午的火车，跟三人打了声招呼便先走了。
男生之间的离愁别绪表现得没那么明显，大家平静地告别，拖着箱子离开，奔往各自的方向。
何岩离家最近，与三人嘻嘻哈哈告别后，独自去了一趟女生宿舍，刚到楼下，纪静从三楼窗口探出身，朝何岩挥手。
“上来，没事儿，好多男生都上来了。”
何岩恍然，今天算是比较特殊的日子，学生离校，女生的行李又重又多，很多人都是请男生帮忙搬运，所以女生宿舍唯独在这一天可以对男生开放。
何岩走进女生宿舍楼，心虚地避开宿管大妈严厉审视的目光，臊眉耷眼上了三楼。
来到纪静的宿舍，刚推开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女生的尖叫和笑闹。
“啊！有流氓，快报警！”周妍叫得特别大声。紧接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何岩愣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流氓’是指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你跑到女生宿舍干嘛？是不是想偷窥我们？”周妍笑怼道。
“我是被邀请上来的客人啊，再说这大冬天的，你们穿得跟祥林嫂似的，我能偷窥哪儿呀？”
“祥……祥林嫂？”周妍气坏了：“何岩，你变了！自从跟纪静搞在一起，你对我们的态度就变了，没以前那么恭敬了，纪静，快甩了他！”
何岩不慌不忙道：“戏真多……林柳可还没走呢，我这就回去揍他一顿。”
“揍林柳干嘛？”
“儿媳不孝，我只好揍儿子了……”
周妍翻着白眼道：“他也经常说你们是他儿子……你们这爸爸儿子的梗打算玩多久？”
“我们的辈分经常不太稳定，呵呵，见笑了。”
纪静笑着推了推他：“行了，别贫嘴了。我行李都收拾好了，箱子有点重，今天就辛苦男朋友啦。”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您千万别拿自己当外人。”
“你下午几点的车？”
何岩道：“我随便几点，送你上车后我再去北郊长途车站，去我家的长途车一小时发一班，很方便。”
纪静露出了愁容：“真羡慕离家近的，我可就苦了，到上海要坐一整天的火车呢。”
何岩想了想，道：“要不在你屁股上绑一根窜天猴儿，点火后理论上从北京发射到上海大约只需要十分钟，就是着陆的时候比较难控制……”
纪静笑着捶他：“你一天不埋汰我两句就不舒服是吧？”
拎起行李，纪静依依不舍地跟李妙和周妍拥抱告别，出门前纪静看了一眼杨霏的床铺，床铺上空空荡荡，伊人已去，昔日存在的痕迹仿佛都已消失了。
纪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色彩，跟二女约好回校的日期后，离开了宿舍。
何岩帮纪静拎着箱子，纪静手里挎着一个大包，二人出了校门，换乘了三路公交车，终于来到北京南站。
北京火车南站以前叫永定门车站，车站很老旧，外观上仍保持着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破旧中带着几许新潮，过时的时尚中透出几分土味。
纪静乘坐的火车在一个小时以后，何岩一路拎着箱子，大冬天的流了一头热汗，喘着粗气连奔带跑来到候车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