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回家

时光流转，随着初雪的飘落，陈圆的生命来到了尽头，他在徐鉴田给出的死亡日期上又多活了半年，如今，他实在是太累了。

——“师父，我要走了。”

陈眉寒正在往火炉里填碳，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说什么呢，别多想。”

陈满在一旁不说话，悲痛却已涌上心头。

“教中事务我已打理好了，让明玉去做，我放心。”徐鉴田三根手指已然搭上了他的脉。“徐叔，不用了，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虽说他们已经筹划了很久了，但这一天真的来了，人心不可避免地退缩了。一搭上他的手，徐鉴田就知道了，这叫——死脉。“别多想，没事，有徐叔在，你怕什么？阎王在徐叔这儿说话一向不管用。”可陈圆只是微微一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自然知道，徐叔，你就别瞎话哄我了，跟你学了这么长时间，见过的毒，没有成千，也有八百了，我……”“师兄，我不许你走！”

陈圆倚在床头，抬起手抚摸陈满的脸。

“胡子拉碴儿的，常欢怕是不让你亲了。咳咳咳~不哭……”

他的脸色已从刚开始时的红润逐渐转为死灰色，嘴唇上的那一点红缓缓的褪掉。他的双眼开始涣散，瞳孔一点一点的放大，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他一手握着师父的手，一手死死抓住床单，毒药在无尽的腐蚀他的骨头，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师父……咳咳咳……我时常在想……若是当时我们没有分开，我们现在又在做什么？咳咳咳咳咳咳咳……师父，去年我昏迷的时候，我梦到，我回到了牢房里，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没有一个人……我好怕……”“不怕不怕，圆圆，师父在，师父在呢，乖孩子，不怕。”这次，所有人都在他身边。“徐叔，婶娘，对不起……这么多年，我其实应该回去看看你们的……”“圆子……”“阿满……等我死了……你和素英，还有孩子们，一定要回……回风鸣谷，不要，不要再出来了，好不……咳……咳……不要去招惹东洋人，无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好！师兄，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了。”陈圆满意得闭上了眼。他的手，原本紧握着师父和陈满的手，现在也无力地滑落，如同秋日里最后几片树叶，缓缓飘落，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每个人的心都紧紧揪着，不敢相信这一刻的到来。陈圆的眼睛，那双曾经充满智慧和温暖的眼睛，此刻开始失去光芒，如同夜空中最后一颗星星的熄灭，留下一片深邃的黑暗。

“圆圆……”

出殡的那天，由陈常怀打碎孝子盆，唢呐声满天，哭声连连。大雪就如同十六年前的那一场，将陈圆留在了昨天。

陈圆走了以后，他的雕儿圆儿绝食而死（就是前文送信的老鹰）。陈眉寒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几天之内，竟是长了不少白发。头七过了之后，他们便动身回了风鸣谷。

陈圆手上从小带到大的手链，他们拿了回来，那是陈眉寒找人做的，陈圆陈满一人一个。他们将手链埋进了衣冠冢中。

——“圆圆，回家了。”

——“大圆子，徐叔的酒给你满上。”

——“师兄，我们回来了。”

陈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