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焉知非福

王元姬从司马家那里出来之后，也无心在街上闲逛，胭脂水粉她向来不甚在意，刚走到家就看见门口停着夏侯家的马车，以为是夏侯徽来找她玩，兴致勃勃地跑了进去。

结果映入眼帘的，竟是另外两个人。

夏侯玄和李惠姑。

二人正立于庭院中与夏侯夫人说话，听见她闯进家门的脚步声，齐齐回过头望向她。

她迈过门槛，一手扶着门框，台阶下生出了绿幽幽的青苔，她轻轻地迈着脚步，激动之情难以自抑，朝着那风姿绰约的两个人走去。

“惠姑，好久不见。”

李惠姑是个清秀出众的女子，淡雅的气质让她与周围的洛阳贵女都不同，她和王元姬一样经常穿着素色衣衫，大概是为她父亲守孝，头发上也绑着素色的发带，清瘦的脸上挂着笑意，山根上那一颗赤红的朱砂痣，如同浮于水上的落红。

一旁的夏侯玄清了清嗓，开口道：“姑母的事情我们已经知晓了，可惜那日我因故没能出席，也未能护得姑母周全。”

夏侯夫人眼里露出感动之情，拂了拂手，道：“你能有这份心思，我已经很欣慰了。”

王元姬急急上前走了两步，挽着惠姑的胳膊，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又问：“那最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父亲如何在陛下那里交待？”

在场的几人面色霎时冷了下来，李惠姑温和的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沉声道：

“凶手我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能戳破罢了，就说是夫人自己一时迷路走丢，幸在路上遇到郭家的人相助，送夫人一程归家。”

王元姬稍稍把眼神挪向在座的夏侯夫人身上，看出她的脸色也不太好，像是隐忍着滔天的怒火，碍着体面才没有发泄出来。

夏侯玄接着李惠姑的话茬，继续道：“郭家堂弟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姑父担心日后郭家再因此纠缠不休，便应允了郭徳入太学，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脸上浮出笑意。

王元姬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预料到了一些即将发生的惊喜。

“不过，姑父同时又上奏陛下，既然放开了入学读书的条件，不如让各家女眷也参加太学，元姬，以后你可以和大家一起上学了。”

“真的吗！”她兴高采烈地跳起来，看向夏侯夫人寻求验证，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后，心情更加舒畅了。

“那是不是可以和惠姑和太初兄长一起念书了？”她闪着充满喜悦的眼睛，弯如月牙。

夏侯玄摇了摇头，说：“真是太遗憾了，陛下提拔我当散骑侍郎，父亲缠绵病榻，惠姑也抽不开身，不过太学里的学生们都很好，你可以与他们结识。”

一点失望过后，她又急着问：“那，那夏侯姐姐呢？”

她多希望夏侯徽和她一起上学啊！

惠姑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深深叹了口气，道：“乡主没有同意，或许等过阵子会有所改变吧。”

只有她一个人啊……

等二人走了之后，王元姬眼神虚无茫茫，悻悻地坐在石阶上发呆。

夏侯夫人看破了她的心事，小声地说：“乡主看管徽儿极严，除了昨日那样大型的宴会，平日里都不许出门的。”

她挠了挠头，不太懂德阳乡主的教养方式，总在家里闷着岂不会闷坏了？

怪不得每次夏侯徽到她家来做客，或者出席宴会的时候总是那么开心，那可是她来之不易的自由啊……

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能在天水放养那么多年了。

“对了，你若是也要入学读书，想攻读哪方面的学业？不如到你父亲那里读经学吧，在太学里也好有个照应。”

王元姬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父亲那张满是学究气的脸浮现在眼前时，她果断地拒绝了。

言辞也是那么委婉。

“平日在家里有父亲的耳濡目染，到太学读书自然是要换个方向研读。”她假装努力地微笑，紧张地扣着手。

夏侯夫人深思熟虑地想了想，终于颔首道：“也是，那你不如去裴先生那里学舆图和算经，这方面你从前应该没有触及过。”

舆图和算经？

是摆弄数字吗？

应该还好吧，总不至于日日被她父亲的严格拷打。

此时的王元姬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几年要遭受什么，算术的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