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举手之劳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一阵接着一阵地重重叩门，王元姬闻声从凳子上起身，拉开门闸，却见一个穿着单薄布衣的男人立在雪中，脸上的泪都冻成了冰。

“你，你是？”王元姬实在不认得他，但看他被冻成这副凄惨的模样，于心不忍，侧身让出一条路让他进来。

男子没有进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王元姬重重磕头，恳切地说：“大人救救我家孩子一命吧，我给您当牛做马，拿我的命换也好啊！”

王元姬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正好这时司马昭也闻声赶了过来，上前将男子一把扶起。

男子的眼泪不停地滚落下来，睫羽上结着冰晶，每哭咽一声都像是撕心裂肺。

司马昭也很意外，将他搀扶起来，安慰道：“李子？这地方偏僻，不好请大夫，先给孩子烧两壶热水，拿点棉衣该着吧。”

男子感激地点头，抽泣道：“我家就在河对岸。本来今天拿着大人给的赏钱足够去请个大夫，哪知道……”

他不敢说下去，王元姬也趁机打断道：“阿昭，你去院子里牵一匹马请大夫，我跟着惠姑学过一点医术，先去他家看看。”

二人分头行动，王元姬来不及披上一件斗篷，拎着东西出门，在李子的引路下，冒着大雪过桥来到河对岸。

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土屋，她推门而入，看见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满面通红的男孩，他皱着眉头，张着干裂的嘴唇。

王元姬连忙卸下身上的行囊，掏出一壶温热的水，小心翼翼喂给小男孩喝下去。

女人擦了擦眼泪，说：“都烧一天了，我真怕他看不到来年春天。”

“不会的。”王元姬冷静地握着男孩手腕的脉搏，说：“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待会我家郎君就把大夫请来了，让他开几味药，这几天熬着喝。”

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女人配合王元姬的指示拿抹布沾着凉水，擦了擦孩子发红的脸蛋，稍微降下来一点温度。

李子站在门口的雪堆上，手里提着一盏微弱的灯火，遥望着远处的方向，急切地盼望着能治好他孩子的良医抵达。

终于，司马昭骑马带着附近的大夫归来。大夫开了几副药，又在病人身上扎了几根针，临走时嘱咐一些注意事项，再仔细照顾几天，这孩子就能缓过来了。

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后，王元姬才安心地坐下，和这对夫妇闲聊了几句。

司马昭压根没打算询问那几块银钱的去向，是李子自己都一五一十交待出来，趁着心情激荡，骂起吴老四时也是义愤填膺。

“他就是一条在庄主手底下做事的狗，只会冲着我们这些人狂叫，平日里克扣工钱就算了，还迫着我们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着他！”

王元姬凝眉问道：“那何不离开庄子，在国家的公田上种地呢？”

“离不开啊！洛阳周边的许多土地都落在庄主手里，公田少之又少，连每年必须要纳上去的份量都交不够，更别提给自己家留下。所以只能去庄子上种地，任凭他们使唤。”

王元姬心中起疑，拿出一卷地图，拉开后仔细琢磨了一通，递给李子，让他看一眼，说：“你说的和这上画的不一样啊，地图上庄园土地虽说比公田多些，但不至于……”

话未说完，李子就惊呼一声，将那张地图一掌拍在桌面上，神色痛苦地说：“连这图都是他们画的！明日我可以带着大人和夫人实地去走一圈，你们一看便知。”

好歹是有点专业功底的。

第二天，孩子生病的状况好多了，司马昭前去检查吴老四清查人口的进度，王元姬则跟着李子一路绕着各处的农田都走了一圈。

她边走边记在纸上，回家之后凭着记忆和做的标注画出一张新地图。

她正在为这点稀薄的土地发愁，正好司马昭也回来了，他将一摞纸放在桌上，冷哼道：

“清查人口就是为了弄清楚农田农户数量，那姓吴的倒好，隐瞒的土地和人丁一个也没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