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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字字泣血

洛阳宫内。

香炉里飘出丝丝缕缕的青烟,坐在一旁扇火的李惠姑满脸倦色,眼下铺着一片乌青,眸光移到床榻上睡得正香的曹芳身上,心里的怨愤更深了几分。

她决绝地起身推门而出,大步流星地迈进正殿,不等一旁的宫女侍卫阻拦便破门而入,惊得殿内的一众人都循声来看。

半躺在卧榻上的郭夫人睁开眼,不善地睨着她,懒洋洋开口道:“芳儿的身体好些了吗?”

忍着怒火中烧的李惠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她磕了一下头,之后直挺挺地抬起腰,不卑不亢地和她对视。

“承蒙娘娘关怀,齐王殿下身体并无大碍,或者说,一直都没有大碍,只是入秋后有点流鼻涕咳嗽,这都是很正常的事。”她冷道。

听李惠姑的口气仿佛对她很有意见?郭夫人起身坐在床板上,长舒了口气,伸伸懒腰,说:“留你在宫里住几天,你怎么火气这么大?”

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但表情依然冷峻坚决,话音如同字字泣血,“民妇理解夫人爱子之心切,可民妇自己也有孩子,如今洛阳城内瘟疫遍布,我的孩子不知安危,我却在宫里照看着别人的孩子。”

穿梭在郭夫人床前端茶倒水的郭虞闻言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说:“要不然你回去得了。万一你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夏侯家还不得怪罪到我们身上?到时候我们家可担待不起。”

“下去。”郭夫人呵斥道。

郭虞灰溜溜地端着水杯离开这间殿,掀开珠帘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郭夫人手心压着膝盖,眯着眼睛说:“你的孩子就是金贵,我的芳儿要是在你刚走出去的时候就犯病,怎么办?”

想起阿桢的音容笑貌,李惠姑的眼眶瞬间变得湿红,心就像被刀子剜一样痛,声泪俱下道:“我首先是一个母亲,其次才是一个医女啊。”

她为什么要扣着她不放呢?李惠姑始终想不明白,像是有心想让她避开外面的人一样。曹芳明明没患重病,为什么要她每天形影不离地照看他呢?

郭夫人讥笑道:“你要是这么想可就错了,你凭什么能嫁进夏侯家?就凭你父亲是个已故的功臣?早就没人记得他了。就因为你会些医术又适逢征南将军病期,才让你捡了便宜嫁给夏侯太初。等你女儿长大之后怨恨你娘家无权无势,你就该后悔今天的冲动了。”

“我给齐王治病是出于医者仁心,而不是畏惧你们郭家的淫威。”李惠姑愤然从跪坐的地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踏出门槛。

刚走出庭院,一道身影无声地将她拦住,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迎上来的这张脸后,默默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是郭虞。

她靠在墙边上,双手扒着宫门,探出一个脑袋,既想抬头又不敢直视李惠姑的眼睛,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游移徘徊,微张了张嘴。

“你要是想拦我,就死了这份心吧。”李惠姑的眼神格外锋利,从腰间掏出一把藏得很隐蔽的匕首,拔刀相向。

“你敢杀了我?”郭虞瞪大眼睛。

李惠姑苍白的脸颊上透着讽刺的笑意,将刀刃对准自己的脖子,说:“我就死在这里。”

她一步一步向郭虞靠近,微弱的声音却让对方毛骨悚然:“我要是死在这,你也会染一身血,明白吗?”

郭虞吓得脸色煞白,望着惠姑眉间看似不起眼的一颗朱砂痣,此时却像鲜血一样刺眼。

好在她一手扶着墙面,不至于两腿一软瘫倒在地,她沉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拦你,我只是想要一份治疗疫病的药方。”

在宫里待了这些天,她连谁的话都不敢轻信。即便如此,她还是耐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二话不说就塞进郭虞的手里。

郭虞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残影了,就连惠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当平时最温顺的一只羊被彻底激怒,它也会长出咬人的爪牙,将受过的欺负通通报复回去……对于它的敌人来说是很可怕的。

郭虞背靠着墙缓了一会,打开手中字迹工整的药方纸条,朝着那条空无一人的宫路无声说了句“谢谢”。

她照着方子去抓了药,又在街上还开张的铺子里买了一点零食,轻车熟路地走到一栋房屋住宅前。这家居然连门都没锁,轻轻一推就进去了。

不会是人没了吧?

慌张的她进了门就喊:

“诸葛诞,你还活着吗?”

听见屋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咳嗽声,她才放下心来,一脚踢开木门,拎着手里的东西硬闯进去。

高烧之下的诸葛诞连脑子也不太灵光,半睁着眼睛看见突然凑过来的一张女人的脸,出其不意地喊了一声:“娘……”

郭虞连忙想抽回手,却被他按得紧紧的,被温暖的气息裹挟着,她渐渐忘记了扭转。

她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摸了摸诸葛诞滚烫的脸,碎嘴道:“让你少出门,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这下好了,被传上了,还得我来救你。”

他慢慢合上双眼,手上的力气丝毫没有松懈。

郭虞努力挣脱开他的手,怒道:“松开,我去给你熬药。”

这时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神志,若有若无地苦笑一声,干裂的嘴唇张开道:“你来看我,不怕也传染上疫病?”

“我是怕你死在这都没人知道。”郭虞甩开他的手,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端着碗喂给诸葛诞。

他被她折腾得连水都喝不下,她的动作实在不温柔,碗里的水多半没有进到他的嘴里,反而流了一身,他呛得咳嗽了两声。

他什么也没说,耷拉着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郭虞看着诸葛诞这般模样,像小花猫洗脸,心中泛起一丝不忍。她重新调整姿势,轻柔地再次喂水,这次诸葛诞才顺利喝下。

药熬好后,郭虞扶起诸葛诞,小心地喂他喝药。喝完药,诸葛诞精神好了些,轻声说:“谢谢你。”

郭虞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一勺接一勺地给他喂药,手法比刚才温柔了许多。诸葛诞默默想,上一个对他这么关怀的女子,还是他的母亲。

“你这个人就像海边儿的贝壳。外硬里软,看似骄纵跋扈,其实心里很柔软,有时还能开出珍珠。”

郭虞被他说得面颊发红,抬头看向诸葛诞,发现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连忙移开视线,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药,小声说:“其实我也不是一开始就骄纵,因为和姐姐从西平来到洛阳这一路上,担着罪臣之女的身份,经常受欺负。”

诸葛诞抬起手摸了摸她铺着一层绯红色的脸颊,轻道:“其实你什么样子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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