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杀人偿命

蔚蓝的天空上放几朵清淡的云，钟会乘着一辆牛车过街，气定神闲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为他的车队让出一条路，车上的他也乐得见此众星捧月之状。

牛车行得平稳缓慢，很长时间也行不了几里路，他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把书随手放到一边，支着下颚闭目养神。

“君侯，君侯。”舍人匆匆忙忙凑前，打断了他的白日清梦，“探子来报，河东的嵇先生出事了。”

钟会原本慢条斯理地闭着眼听，闻此言，忽然饶有兴味地抬起眼皮，问：“好事？”他随即摆手命令车夫停住了马车。

舍人不敢妄下定义，只顾交代情况，“君侯一直派人盯着嵇先生的动向，昨日事发突然，嵇先生有一位友人名唤吕安，其妻受兄长吕巽所辱，嵇先生劝他为保全家门清白，谨慎报官，那吕巽竟恶人先告状，把弟弟送进了府衙，嵇先生愤慨为冤者作证，不曾想也被抓了进去。”

钟会脸上挂着一副事不关己又感兴趣的样子，勾了勾手指，示意舍人靠近一点，轻声道：“此事传到京城还需一些时日，趁此三天之内，斩草除根。”

他虽没有指名道姓，舍人对他的动机已是心知肚明，犹豫不决地低头四顾一圈：“这，行吗？”又压低了声音道：“嵇先生在大魏声名远扬，只怕……”

钟会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那就要看你办的得不得力了，我养你有何用？”

“是。”舍人斩钉截铁答应下来。

河东郡。

满堂官威压在嵇康的肩头，围观者疑虑和诡谲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如烈火般灼烧着他的胸膛。他不曾犹豫，坚定如炬向前迈出一步，注视着太守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拱手道：

“吕安兄无罪，嵇某可为他作证，还请府君明察。”

太守用手指挠了挠胡子上的灰，连睁眼都没看，当即义正言辞下令关押吕安和证人嵇康，留日后再查清楚案子。

公堂之上，竟没有反驳的余地。

黑压压的大狱里，嵇康被关在这里整整三天。这期间他没有吃过一顿饱腹的饭食，顿顿都是咬不动的硬胡饼，和浑水一样稀薄的米粥。

嵇康的手脚上拖着长长的锁链，无法行走，潦草地坐在一垛干草上，唯有一双清亮的眼睛毫无退让之意。

错乱的脚步声传来，几个狱卒拿出腰间的钥匙串打开门，漫不经心地对嵇康道：“案子查清了，出去吧。”

嵇康来不及欣喜，狐疑地看着他们打开狱门将自己遣送出去。郡守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诡异到让他觉得是背后有人在捣鬼。

可救他出来，目的又何在呢？

“请问，吕兄放出来了吗？”嵇康和吕安并不关在同一个地方，他心里惶惶不安，总得问清楚朋友的状况。

“不清楚。”狱卒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摆摆手背着身子离开了。

嵇康独自落魄地走在街头上，在狱里耽误了三天时间，头没梳脸没洗，此时四下心茫然，停留在路口徘徊，思来想去打算亲自登门去吕家问一问。

他和吕家这对兄弟都有些交情，不然一开始也不会劝吕安家丑不可外扬，没想到吕巽狗急跳墙把二人都送进了大狱，他作为一个第三方证人，再和吕大哥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吕安和吕巽最后会不会说和。嵇康想得心烦意乱，抬手叩了叩门环，过了半晌始终无人应答。

若是吕安没放回来，吕巽也不会不在家，就算他们都不在，府里也应该有下人传话报信，怎么突然杳无音讯，连开门的人都没有了？

他用力一推，发现门没有锁，他心里疑虑便大胆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院子里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直到他绕过庭院内的一棵大槐树，才看到房门口台阶上血淋淋的人影，他定睛一看，竟是吕巽！

嵇康睁大双眼，不知所措地回头四顾，身边一个目击人都没有。吕巽的血迹染红了一大片白石台阶，格外刺眼犀利，还有一把血迹未干的短刀歪歪斜斜地摆在尸体旁边，应该是作案者留下的凶器。

他赶紧想着去报官，结果刚一回头，却发现无数官兵围聚在吕家门前，将他的退路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人眼角藏着玩味的笑意，严肃地拍了拍嵇康的肩膀：“按本朝律法，故意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嵇先生，请随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