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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谈笑云

四谈笑云

四个人静悄悄地坐着,分一碟盐水毛豆。小粮与令狐勤所居的山腰客房,东壁还有一个隔间,用来起居会客。窗下同样是一张火炕,但铺锦茵、置绣墩,比燕偈房中的要精致得太多。四人正同坐在炕上,当中的矮桌上没有摆别的菜色。燕偈理顺方才被抓乱的头发,向桌对面正分发酒杯的令狐勤局促一笑。令狐勤又布箸道:“两位,白天我们托人去附近的大集上买了点羊肉,此时正在请厨房片好,一会儿便有人把铜锅和肉片送来。”秋隆忙与令狐勤见礼,互通姓名。却见那先前翻窗而来邀宴的女人,自不作声,盘腿坐在令狐勤身边,拿了两块干净的羊拐抛着玩。秋隆伸掌犹豫问:“这位小姐是?为何邀我与公子涮肉?”人都坐炕上了,酒也倒了,再问这样问题,恐有拿乔之嫌。此贼冒名顶替,理亏在先,吃她一顿也是合宜之道。燕偈轻轻叹气,安坐受礼,俄而又寒毛一竖地想到:千万不能让秋时荣知道此贼有劫掠大哥的前情。不然以他爆碳一样的性格,指不定如何翻天动地呢。要知道也得先等火锅捞完最后一点肉末子再说。“这位是我大三元的贵客,我们元三公子的至交,小粮小姐。”令狐勤先一步介绍道。秋隆更加惊疑,在桌下对燕偈比比划划,意思是:如此贵人,怎叫你给攀上了。燕偈干笑,拨开他手:“我和小粮小姐在社内偶遇,算是相识,相识。”“啊呀,居然能和小姐成为好友,真是公子的福气。小姐通身的气派,衬得我俩越发大头蒜一样。”秋隆一时眼笑眉舒,对小粮拱手道,“小的是冷剑山庄账房,秋隆秋时荣。我看小姐身姿英武,敢问小姐师出何门?”“本性天成,没有山门。”她笑,把羊拐平放在手背上,霎眼间,手心已翻过来,两块骨头纹丝未动,“我们这一行,身轻骨飘,风一扯就上梁了;外加见到黄澄澄的东西,手痒就发作。干等无聊,先生不妨猜猜。”“什么意思,小姐是……是风筝匠?是杂技彩门?”秋隆茫然。“不不。我是贼。”小粮似被逗乐,喜笑道。磨净的羊拐被她扬手收回袖管中,动作顺滑。燕偈一拍掌,捂住额…

四个人静悄悄地坐着,分一碟盐水毛豆。

小粮与令狐勤所居的山腰客房,东壁还有一个隔间,用来起居会客。窗下同样是一张火炕,但铺锦茵、置绣墩,比燕偈房中的要精致得太多。

四人正同坐在炕上,当中的矮桌上没有摆别的菜色。燕偈理顺方才被抓乱的头发,向桌对面正分发酒杯的令狐勤局促一笑。

令狐勤又布箸道:“两位,白天我们托人去附近的大集上买了点羊肉,此时正在请厨房片好,一会儿便有人把铜锅和肉片送来。”

秋隆忙与令狐勤见礼,互通姓名。却见那先前翻窗而来邀宴的女人,自不作声,盘腿坐在令狐勤身边,拿了两块干净的羊拐抛着玩。秋隆伸掌犹豫问:“这位小姐是?为何邀我与公子涮肉?”

人都坐炕上了,酒也倒了,再问这样问题,恐有拿乔之嫌。此贼冒名顶替,理亏在先,吃她一顿也是合宜之道。燕偈轻轻叹气,安坐受礼,俄而又寒毛一竖地想到:千万不能让秋时荣知道此贼有劫掠大哥的前情。不然以他爆碳一样的性格,指不定如何翻天动地呢。

要知道也得先等火锅捞完最后一点肉末子再说。

“这位是我大三元的贵客,我们元三公子的至交,小粮小姐。”令狐勤先一步介绍道。

秋隆更加惊疑,在桌下对燕偈比比划划,意思是:如此贵人,怎叫你给攀上了。燕偈干笑,拨开他手:“我和小粮小姐在社内偶遇,算是相识,相识。”

“啊呀,居然能和小姐成为好友,真是公子的福气。小姐通身的气派,衬得我俩越发大头蒜一样。”秋隆一时眼笑眉舒,对小粮拱手道,“小的是冷剑山庄账房,秋隆秋时荣。我看小姐身姿英武,敢问小姐师出何门?”

“本性天成,没有山门。”她笑,把羊拐平放在手背上,霎眼间,手心已翻过来,两块骨头纹丝未动,“我们这一行,身轻骨飘,风一扯就上梁了;外加见到黄澄澄的东西,手痒就发作。干等无聊,先生不妨猜猜。”

“什么意思,小姐是……是风筝匠?是杂技彩门?”秋隆茫然。

“不不。我是贼。”

小粮似被逗乐,喜笑道。磨净的羊拐被她扬手收回袖管中,动作顺滑。

燕偈一拍掌,捂住额头。

秋隆一怔,讪笑道:“那……那小姐一定也是取物有度的义贼。”

小粮讶异道:“当真?我仿佛还听见有人说我行为恶劣……或许只是夜鸹叫。”

秋隆脸色略变:“怎么,小姐就是自称冷剑燕二之贼人?”

“正是。”她撑膝立起身来,饮一杯酒,又将酒杯翻过来,对着剑庄主仆二人,“今夜这顿饭,就是请二位过来,我想亲自赔罪的:一则是我曾劫过燕大哥;二则是我冒过燕二公子之名。实在是不好意思得很,我先满饮一杯。秋先生,怎么脸色发白,是饿坏了?”

四人皆静。

燕偈索然地低头,用手指转着碟边,心下默默为未端上来的羊肉一大哭。

“呵呵呵呵……我就说,你这厮怎么长得一副奸猾之相!”盐水腌嗓子,秋隆笑声突兀,透着十分阴惨,“兀那小贼!这顿捧杀,教你露出真面目来了!”

他一片为大公子报怨的衷心在此刻烧得火红,窜扑着端起冷碟就往小粮泼去。小粮一手握住袖口滑出的羊拐,一手夺过毛豆,转腕把一点稀薄的盐水荡回碟心,同时弓腰起兔子蹬鹰势,正踹着秋隆常年无油水滋补的尖瘦下颌。

他仰身飞作一道弧线,栽往炕下去了。

小粮把毛豆放回小桌上,疑惑地看看发呆的燕偈:“公子,这真是你家账房?怎么人瘦瘦干干,性格却如此泼辣,还带一些阴险?跟公子你一点也不一样。”

说着,她下炕蹋靴,蹲在地上,试图帮秋隆把错位的颌骨调正,发出种种令人倒牙之声。

燕偈看得肉疼,闭了闭眼,却在心内自思:如何不一样?果然我这从小习剑的正人君子,品行样貌就是强于这浮躁的账房。他又强作镇静道,“秋隆是因不会武,又心疼我大哥受辱,所以行为莽撞了些,浅料了小姐的手段。这样偷袭的损招,想他以后也不敢再使了。”

她点一点头,双手再次作力,终于把秋隆的颌骨掰回原位。账房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细弱的痛吟。

燕偈这才把他拖回炕上。而小粮坐回原处,抱着腿道:“啊,原来是——满门忠烈,佩服佩服。”

教习她读书的令狐勤提醒道:“小姐,这词不可乱用。”

这二人又笑语两句。燕偈低首,默默一阵,提起“满门”,他就想及家里山庄之凋敝,与眼下自己买名难成的现状,不由自斟自饮。他身在桃花科,在繁冗纸头之间,也听说早有名门大派收到了比武铜券,心中如何不忧急。

“公子这是怎么了?”小粮在手心习字,擡头见他满脸沮丧,转言却道,“说起来,我身上银钱还未花尽,正不知如何处置。掌柜前两日说起坛山大会的盛况,我便想找一个识字通古的人,作为向导,带我游览山水,一路往坛山方向去。报酬么,自是相当丰厚的。”

说罢,她目光便在座上宾客间周扫。令狐勤在旁,注意到她殷切的目光,便拱手道:“东家对我恩重如山,恕我不能为小姐效力。当然,聘我做工也很贵,恐怕小姐将所赢十万钱全押上也不够。”

燕偈耳朵里忽然银钱声镪然碰响,眼前飞花万点,眩晕之中急忙忙撑住桌面问令狐勤:“大三元还缺不缺门客?”

令狐勤发出冰冷的、同样带有银钱相碰清响的笑声。是婉拒的意思。

小粮又低头看看桌下:“秋先生意下如何?”

秋隆迷蒙方醒,抻抻脖子:“呵呵……我知道你看中我的才学,可你伤过我家大公子,刚刚还打了我一顿,除非……”

燕偈又是急忙忙把秋隆一掌拍开:“他不行!秋隆不过一文弱账房,挨一下就伤碰一下就死,怎么胜任向导。”

小粮犹豫:“啊呀,在这座上,小粮意中的人选都不行,这可怎么办呢。”

燕偈微微笑,捋捋头发,眼神春风化雨。

“那只能……在篆社中聘请一位见多识广的录人了。”她为难地咬指甲。

燕偈笑容更温柔。烛光映照下,他眼睛里回转着两个盈亮的光环,像是花银的纹闪。

她想了又想,大叹一声,举臂拍拍手。燕偈正欲伸手接旨,门外却贴地滚进来一个干瘦的身影。

“篆社铁木科第一十九号录人谈笑云,为小姐效劳!”

一座人皆沉默。只有小粮赶紧下炕扶起此人,给她拍拍衣服,顺便接下了一大铜盘的羊肉、紫铜炉还有蘸料。

此人于是擡起头来。听她所言,她是个供职在社内第二科铁木科的录人,穿一套半旧的没腰身青道袍,瘦哆哆一张赔笑的青脸上,淡眉细眼。人虽年轻,鬓上已经间杂了几根白发。

“铁木科目前也由常主书一手带领,是他特派我来为小姐做向导,请小姐随意驱使。”

谈笑云弓着身,掸袖变出了一个铁通条,为众人把铜炉炉膛中的熟碳和生碳上下翻动,汤盆中的热水立即沸起来,她便取羊肉下进去烫熟。而后又取出压火盖套在炉膛开口上,拨关了风门,防水烧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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