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七日之期(二更)
第23章七日之期(二更)
“吱呀——”
令人牙酸的开门声在死寂的院落里格外刺耳。
一股更为浓烈、混杂着尘土、墨香、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甜腥气的浊风猛地从门内扑出,直冲面门。
饶是萧以安早有准备,握着香囊的手又紧了紧,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翻腾。
旁边的管家郑福更是脸色煞白,死死捂住了嘴。
谢珏神色不变,率先一步踏入室内。
白秦之紧随其后,脸上的戏谑也收敛了,而是冷静与专注。
萧以安深吸一口气,借着香囊的清冽稳住心神,也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宽敞,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古籍卷轴,原本应是书香浓郁之地,此刻却成了人间炼狱。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吊在房梁正中的身影。
文华殿大学士郑显正,身着家常的深青色儒衫,脖颈被一根粗糙的麻绳死死勒住,悬挂在梁下。
他的身体并非自然下垂,而是被以一种极其诡异、充满亵渎意味的姿势固定着。
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却被迫挺直,头颅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低垂着,面朝的方向,赫然是皇宫所在的西北方。
他的嘴巴被强行撑开到极限,塞满了染血的、被撕碎的纸团。
暗红的血渍浸透了纸团,顺着他的嘴角、下颌,滴滴答答地落在深青色的衣襟和前襟上,形成一片刺目的污迹。
他双目圆睁,眼球暴突,凝固着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死死地望着皇宫的方向。
在跪伏的尸身前,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着一份厚厚的文稿。
但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并非文稿本身,而是文稿之上,那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字迹。
那不是墨,是血。
字迹狂乱扭曲,力透纸背,仿佛书写者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在嘶吼:
“史笔如刀,颠倒黑白。”
“构陷忠良,天理昭昭。”
“昏君无道,报应不爽。”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字里行间充斥着滔天的怨毒,如同厉鬼的泣血哀嚎,无声地回荡在这死寂的书房里,冲击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嘶……”
饶是见惯风浪的白秦之,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狭长的凤眼眯起,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惊骇。
“这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萧以安擡眼看去,“眼熟?”
白秦之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
“我想起来了!昨夜,我受邀去听了那霓裳苑的新戏,但困倦得很,没太关注演了什么。”
他停顿片刻,环视众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投下一枚重磅惊雷:
“我醒来时,戏已至高潮。那戏中,有位含冤而死的忠臣,在鬼门关前发出的最后控诉。”
“便是其尸身被强按于地,面朝仇家方向跪拜。而那构陷他的奸佞,为堵住悠悠众口,掩盖真相,生生割下其舌,塞入其亲笔所书的血泪诉状。更在史书上,将其污蔑为畏罪自戕,遗书满纸荒唐。”
萧以安和谢珏的脸色瞬间剧变。
此案……只怕牵扯甚广。
萧以安脸色铁青,握着香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发白。
他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心头的怒火,目光扫视着室内。
谢珏则已第一时间上前几步,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跪姿的固定方式、口中血纸、以及脖颈间的勒痕。
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血墨书写的控诉,尤其是“构陷忠良”四个字时,那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
“王爷,谢大人,”白秦之也收敛心神,快步走到书案前,并未触碰任何东西,只是凑近那些血字,仔细分辨着色泽、粘稠度和气味,甚至用一根银针极其小心地蘸取了一点边缘已干涸的血迹,放在鼻端轻嗅。
“这墨,是以人血混合了上好的辰砂所书,其中,似乎还掺杂了极微量的麝香和冰片。”
他擡起头,看向萧谢二人,眼神凝重,“这配方,倒像是宫廷秘制的‘定惊散’里的辅料?寻常人家里,可不会有这东西。而且,”
白秦之指了指那些狂乱的字迹边缘一些细微的、如同被指甲反复刮擦过的痕迹,“书写者当时,似乎处于一种极度的狂躁或痛苦之中。”
就在这时,谢珏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止如此。”
他站起身,指向尸身跪伏方向正对着的书案一角。
那里,散落着几片黄绿色的、边缘锐利的碎片。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并不起眼,但谢珏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