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六十七束玫瑰
最后一晚,姜安然睡得格外畅快,临天亮的时候,她感觉到连时序起床,胳膊从她脑袋低下抽走的时候,她也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睛。直到房门关上,确认他不在房间内,她才安心的又睡了个回笼觉。
但是这一觉显然没有那么安稳了。
半梦半醒中,姜安然一时间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她回到了许多年前还没有装修的福利院,楼内的墙壁被粉刷成湛蓝色的,教室外面的墙上贴满了孩子们做的手工或者画的美术作业。正值上课的时候,整座大楼都静悄悄的,偶尔会有老师们的声音传来。
姜安然那个教室里正在上手工课,任课的老师是附近小区的一位阿姨,来做义工的。她人很和善,跟孩子们相处的也好,指导姜安然怎么折纸的时候接了通电话,然后喜滋滋地说带他们去玩儿,教室里一下子沸腾起来。
原来是院长从二手市场淘来了dvd和照相机,这两样东西在那个年代都还是奢侈品。她一拿到手,立马兴致冲冲的回来组织孩子到院子里排队拍照,说要将照片和影像留下来做个纪念。
沈温书急匆匆地拽着姜安然就要去凑热闹,她跑到门边了才想起来自己的另一个小伙伴,赶紧甩开沈温书回来找他。
教室里空空如也,不见他的身影。
姜安然一下子懵了,想叫他的名字,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连时序...?”
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姜安然刻在基因里的危机感在作祟,可双脚像被钉在地上,眼神也不受控制地看向一进门旁边高大的杂物柜。
声响持续了几秒钟,半边门“砰”得被从内推开,连时序从里面钻出来,冲着她笑得人畜无害,“被你发现了...”
“!!!”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姜安然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豆大的汗珠从面颊淌下,拥着被子坐了好半晌才从噩梦里解脱。仔细回忆了下刚才的梦,姜安然荒唐地笑了声,她竟然把两个毫无联系的人结合在一起,但梦里的一些都是没有逻辑的,她便没多想,掀开被子趿上拖鞋去拉窗帘。
今天是个大晴天,微风清凉,兴许是因为终于能离开这里了,姜安然的心情也格外轻松。她洗漱完,从衣柜里找到自己的衣服换上,却发现现在已经是初春,再穿厚毛衣太热了。连时序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敲过门,但里面的人没有答应,没想到一推门就看到一副活色生香的场面。
姜安然背对着他站在衣柜前,不知道是要穿上毛衣还是要脱下,总之两条纤细的胳膊伸长,黑色的内/衣衬得她皮肤牛奶般白皙,小腹平坦,背脊也单薄,整个人美到像是橱窗里的蝴蝶标本。连时序一时间看得入迷,直到她发出呜呜的挣扎声,他才注意到她被衣服卡住了。
连时序走上前,低道:“别动。”
姜安然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完全是条件反射就要躲开他的触碰,可衣服就是个束缚,让她踉跄了几步被跌倒在床上。仰面倒下的姿势倒是成功让她从毛衣里挣脱出来了,同时也彻彻底底暴露在他视线里。
连时序喉结滚动了下,竭力不去看黑色包裹下的滚圆,竭力挪开视线,从衣柜里找出件单薄的卫衣给她。
姜安然没接,两只手捂着毛衣遮住胸膛,又急又羞地道:“你出去。”
“……”
连时序失笑,想说,他该看的不该看早就已经看过了,而且不止看过...她这会儿又害羞什么。但他还是听话的把衣服搁在她手边,转身从房间出去。门没有彻底关上,留了一条缝,她能看见他背对房间站着,耐心等待她换衣服。
姜安然仍旧觉得不安全,抱着衣服溜进了卫生间。
几分钟之后出来,连时序听见浴室门关上的“咔哒”声,探头进来,弱弱地道:“吃饭吧。”
“不了,”姜安然果断拒绝,“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希望你也能守约送我回家。”
默了默,连时序执拗地道:“...先吃个饭吧。”
姜安然对他的话仿若未闻,继续说:“给我半小时,我要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
连时序脸上最后一点体面的笑彻底消失。
她这意思,是要一次性和他划清界限。
他很好的忍耐着身体里快要喷薄而出的占有欲,提议:“我帮你收...”
姜安然摇头,她还是不放心他,怕他悄悄藏了什么东西借口以后见面。她讨厌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从这里出去,姜安然打算完全忘了和他的这段来往,就当他只是那个活在别人嘴里的大明星,和她没有半点瓜葛。所以她带来的东西,还是她亲自请点比较稳妥。
连时序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旁若无人的收拾自己的东西,生怕忘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返回来仔细清点。他只能看着,完全插不进手,那感觉,仿佛有道强大的力量无视他的意愿,将灵魂残忍的从他身体里抽离。
她每将一件东西塞进背包里,他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随即涌上来的是无限的虚无,他无数次快要忍不住故技重施,想着把她再次扣在这里算了,但理智拼尽全力控制着他的身体,让他什么都没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别墅里属于她的痕迹一点点减少。
姜安然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卡着时间收完东西,绕过他下楼去拿客厅里的那只箱子。在她伸手前,连时序抢先一步将箱子抱起来,冲着她讪讪地笑:“我帮你。”
姜安然看他这么乖巧的样子,心里怪别扭。他这张脸真的太有迷惑性了,尽管她早就撕破了他的伪装,可猛然间对上他讨好的笑容,仍旧无法避免有一瞬间被欺骗到,以为他笑里的宠溺有几分真心。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没再放任自己想下去,率先从别墅出去。
满院的红玫瑰在风中摇曳生姿,角落的温室也已经竣工。连时序说:“得请专业的人来调保温箱,那个我实在看不懂说明书...”
姜安然没有应声,心想,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车库的门缓缓打开,姜安然看见那辆黑色大奔的瞬间,两人曾经相处的画面一股脑涌上来。车牌上的数字是她的生日,连同他家的门牌号和最初的门锁密码,都与她有关。
曾经她只以为是巧合,现在才反应过来,世界上哪来的这么多巧合。
巧合一多,就是人为。
姜安然一想到他那句“我一直在你的身边,只是你没发现而已”,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心情复杂地乜了眼他的背影,
连时序将箱子和她沉重的背包放在后备箱,拉开车门才发现她竟然坐去了后排。他怔了下,眼底划过一抹无奈,“别墅的门锁密码都改成了你的生日,叁零壹壹。之前的密码太长了,你抱怨说每次都要输入很长时间还不好记,我才改回来的。我以为你会猜到,结果你只知道试我的生日...”
连时序打着火,最后问:“你不再去看一看那些花吗?全是用你送的花种种出来的...”
姜安然始终保持沉默,不想和他讨论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
连时序看得出来她抗拒和他交流,于是识趣地闭上嘴,专心开车。
车窗外,道路两旁的树木飞快的向后退。
她整个人也跟着变得轻飘飘的。
整整十天,别墅里发生的一切荒诞又可怕,是一场她再也不愿意想起的噩梦。
今早照镜子的时候,姜安然发现身上的伤竟然全部都痊愈了,连同肩膀上被他咬破的地方也长出了新的皮肉,手腕洁白无瑕,铐子造成的伤在连时序的精心照顾之下没有留下一点儿疤痕。除了瘦了点、疲倦了点,她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