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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神

他唯一所求便是与那人再见一面。

即墨跳到他跟前，阻拦道：“主人，你可是冥界副使跪上界的神算怎么回事？”

千庭长风神色淡漠，“有何不可？”

他跪自己爱的人，天经地义。

倘若这一跪能换回他，就是让他跪上上万年他也愿意。

他坦然走下阶梯，从最后一阶开始，为表诚心他甚至显出原身。在一众凡人里千庭长风尤为出挑，玄色的长衣随着他的起落沾上不少香灰。

即墨急得在殿前打转，知晓无法阻止后又静静地等在大殿上。

来祈愿的人大多都执念深重，谁也没空管身边是不是多了一个“怪人”。

千庭长风顺着阶梯一步一跪，心中所念皆是：再见一面。

旁人看来如此简单的愿望，在这上百年的光阴中显得那么不切实际。可即便如此，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不愿意放过。

冥王说夙希的名字还未出现在地鬼册中，那就证明他还活着。夙希又是掌管祈愿的神，这数万道心音中总有他的，说不定再大声些他就能听到了呢？

忽而天降大雨，雨滴如松弦之箭般落下，凌厉地打在身上。

即墨喊道：“主人！下雨了！”

不一会儿千庭长风身上的玄色更重一分，应是被雨水全部打湿。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停下跪拜的步伐，身边的人也都没有停下的趋势，反倒是坠着雨点不断往上。

若非遇此绝境又怎会倔强不肯离开。

“保佑我孙儿大病得愈身体康健。”

身旁的阿婆已是满头银发，仍旧不肯放弃这最后救得孙儿的方式。

千庭长风的衣袍里蓄满了雨水，上山道的阶梯更为陡峭，暴雨还在急切的倾泻而下，顺着阶梯滚落的雨水如阶上瀑布。

早已觉察到身边人的不对，千庭长风喊道：“即墨！”

“到！”

即墨迅速接下晕倒的阿婆，扶她到一旁避雨休息，众人也纷纷中断祈愿，躲入亭下。

偌大山道上只有千庭长风还在坚持。

这点雨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以前听过村子里的长者说祈愿不可中断，否则就不灵验了。

雨势没有要减的趋势，反倒愈下愈烈，好似天神与他作对，非要将他从这百级阶梯上赶下去。

千庭长风保持匀速，一路直上，直至最后跪在蒲团前。

浑身湿透的他擡眼看向那座金身像，笑了。

祈愿完成。

跪过百级阶梯，他的膝盖已经隐隐发紫，神色却和之前无异。

即墨回到大殿，“主人！”

千庭长风睫毛轻颤，道：“走吧。”

转身之际，指尖一阵刺痛。垂眸竟是被桌角的利刺刮伤，殷红的血珠不断上涌，直至滴落在桌面上。

千庭长风不知这是何意，眸光瞥见那个盛着香灰的炉子，鬼使神差的将血珠滴入其中。血不溶于香灰，很快在香灰上凝成一滴，而后又消失不见。

即墨：“主人，你在做什么？”

千庭长风没有应答，倒是冥王先来了传音。

地鬼册有异动，速回。

***

夙希沉睡的百年间君上时常会来看他，有时是凝望着祈愿树开出的花朵出神，有时是隐却身影靠在树下冥想。

他掌管上仙界三千多年，许是闲暇时间太多他竟也会思考天道的想法。

君上不是生来就是君上，最初的神官有他、北斗星君和九垓三人。这三人的降生促成了如今的上仙界，而九垓作为天下第一个飞升的凡人，几乎做到了与他们两个自然而成的神同一时间飞升，堪称奇迹。由此得来“天下第一仙”的名号。

最初的上仙界只有他们三人，他与九垓感情甚笃，常常一同饮酒赏花。

可七百年后天道封他为君上，执掌上仙界，同时也收去了他许多情感，毕竟作为裁决者感情总归是一大阻碍。

他原以为被收了感情便可以理性的判断所有，孰对孰错在他眼里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这裁决的第一件就令他痛苦万分。

千年前，九垓作为凡人飞升成仙，他保留着人类最本质的贪瞋痴怨。

终于不忍心看着自己曾经的家乡饱受战火摧残，私自动用神力就救下了他们，但命运的齿轮仍旧转向了死亡。

他裁决的第一人就是九垓。

天道降下旨意，收他神力踢出神籍贬下凡尘。

那时上仙界已有新增仙人，独独他与星君力排众议，终于保下了他的神籍与神力。只是神躯被收，九垓也被永久封在琉璃坛里。

或许从他亲手处置九垓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这样痛苦的困局。

他忽然也想知道九垓执着许久的东西是否注定会失败，一旦有了探知欲那付诸行动也不远了。